第五章 恨团圆(第5/5页)

  符清泉强打起精神开车回家,一进门,杨嫂看到他怀里的糖糖就笑着迎上来:“哎哟可把这宝贝儿接回来了,没瘦吧?”符清泉把糖糖交给杨嫂,叮嘱她先给糖糖弄点吃的,自己上楼去找符爸南妈。

  南妈妈还在沙发上抹眼泪儿,符爸爸在一旁干着急,见符清泉上来,如见救星一般,拉着他往楼上推:“赶紧的,收拾了两口大皮箱了,这看样子是不准备回来了还是怎么地啊?”

  符清泉一步一步走上楼梯,不晓得为什么,好像那一步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他承认其实他自己是想回来的,想回来看看她,南妈求他回来劝她,正好给他个台阶下。然而他又不知道,若南溪真不肯留下来,那下一回,下一回他要用什么借口,才能看她一眼?

  他停在南溪的房门口,房门半开着,南溪坐在床上,他偏过头望进去,原来南溪正对着清理好的两口大皮箱发呆。他轻轻咳嗽两声,南溪也没理会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径直走进去,顺手关上门。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狠狠地在自己腿上掐,老半天后又轻咳两声清清嗓子:“你妈妈打电话让我回来劝劝你。”

  南溪仍动也不动:“现在你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出去了。”

  符清泉登时就恼起来,他最恨她这样!连说话都不肯对着他,好像看了他一眼,就脏了她眼睛似的!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年她都这样,一定要和他说话的时候,顶多谈话的开始瞥他一眼,然后一双眼睛就直直地盯着地面,从头到尾,从头到尾!他按耐住蹭蹭直跳的火气,试图让自己平心静气地和她说话,然而她好像要和他比赛耐性,最后符清泉只好婉转道:“你妈妈需要你照顾。”

  南溪终于抬起头来,很讶异的眼神盯着他,唇边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你都把话挑明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不成?”

  符清泉如挨了当头一棒,登时找不着北了都,她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说原来她留下来,都是怕他对她妈妈下什么毒手不成?他被这个认知气得险些七窍流血,竟然口不择言道:“你不是说一切都过去了吗?你不是说你一点都不在乎了吗?你不在乎,你干嘛还要搬出去啊?你信不信,你再这么坚持下去,我就下去跟你妈妈把什么都说清楚,我看你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踏出这个家门一步!”

  南溪瞥他一眼,还没答话,门上忽叩叩两声,杨嫂端着托盘进来,笑眯眯朝着南溪笑道:“小溪,你的雪蛤。”杨嫂把汤盅递给南溪,又问符清泉:“水烧开了,你是要咖啡还是要茶?”

  “不用了,”符清泉招呼杨嫂出去,被杨嫂这么一打岔,他的火气稍稍平下来,踯躅良久后又微微叹息道,“你究竟要我怎样,才肯留在家里住?但凡你说得出来,什么都依着你。你爱学曲就学曲,想跟什么老师就跟什么老师;你要我搬出去也成,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我尽量保证在你不在家的时候回来看爸爸。”

  南溪只是沉默,抿着嘴又摇摇头:“我不想住在这里。”

  符清泉好话说尽,不料她仍是如此坚决而简短的答复,不由又有些气恼:“你怪我归怪我,你就不想想你妈妈?你知不知道刚才她哭着打电话给我,求我回来劝你?爸爸从小到大,都把你当亲生女儿看,你就忍心让他们两个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替你担心?”

  南溪垂着头没吭声,过了一会儿,符清泉看到她慢慢地偏过头,朝着背对他的方向。这是南溪最近两年很常见的动作,但凡他刺她两句,她就低着头往别的方向看,他心里好笑,不肯面对问题,用这样的法子就可以了么?他晓得自己求她是不济事的,非得拿父母来缚她才有效,便往前两步,准备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料方抬脚,眼前有光亮一闪而过。他愣了愣,看清楚那是南溪桌旁挂着的一面菱花镜。

  从符清泉这个角度,恰能看到南溪背向他的,另外一面。

  南溪不住地抿嘴、皱眉,好像很艰难、吃力的样子。

  符清泉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怔忡半晌后,终于醒悟过来。

  南溪在努力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

  符清泉记得的,南溪小时候是个爱哭鬼,那回两人一起从阳台上摔下来,她好好的没事,他被送到医院打石膏。

  结果她在医院里哇哇哭了整两小时,好像断腿的那个是她似的。

  现在的南溪,不肯在他面前示弱流泪,所以要转过脸去。

  这两年来,每次她只给他后脑勺看的时候,都是在努力地,要忍住自己的眼泪。

  而他却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