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暮暮情(第6/7页)
父亲培养得他再优秀再能干,也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要送他飞走;他对父亲体贴孝顺或是横眉冷对,也无法替代伴侣二字,对一位孱孱老人的意义。
在父亲的晚年幸福里,他这个翅膀已经长硬的儿子,并不那么重要。
说得更残酷些,他已经成为父亲后半生幸福的阻碍。
凌晨的这场手术,终于让他彻底明白到这一点。
现在到了他离开的时候。
“我想有自己的家庭,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庭。”
南溪前些天说,如今对他的情感,不再像往日那般炽热灼痛,符清泉便也不谈感情,只谈细水长流的家庭。
“你说你要坦诚相待,所以我今天把这些事情、还有我的想法,都坦白地告诉你。我会努力做到所以你喜欢的样子,用你可以接受的方式来对待你。我……我在住院部看到半夜出生的孩子了,我很想有个你和我的孩子,我想我们的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庭。”
父亲手术之后,符清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期盼有一个自己的家庭。
他为丈夫,南溪为妻子,将来,还会有他们的孩子。
有一串芦花从窗外飘来,落在南溪的毛衣上,她原来所以不甘心的念头,都如同这片片芦花,四散在风里。
符清泉是有些不讲理,还有点独断专行。还喜欢自以为是地帮她安排好一切……南溪可以找出一百条一千条不甘心的理由,却抵不过他这坦诚直白的一番话。
她也许可以咬咬牙去寻找另外的幸福,可那世界上的所有,若没有他的陪伴,都将变得残缺。
爱或者不爱,亲情或是爱情,在这种残缺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南溪稍稍犹豫后说:“那也得爸妈答应吧。”
符清泉俯过身来来,极自然地便托起南溪的下巴,轻轻地覆上去,蝶羽拂拭般的轻吻,他并没有继续深入下去,只在她唇上辗转停留。条件允许的话,符清泉显然是不肯浅尝辄止的,可巧现在在车上,他又怕自己急性上来照顾不好南溪的腿伤,很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低声笑道:“用不着担心,我去说就好。”南溪一被他放开,立刻紧紧贴住车座,像是生怕他再有所侵犯似的。听他这么说,忙不迭地点头,等回过神又说补充道:“等爸爸情况好一点再说。”
符清泉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出来,又说:“回去拿月饼。”
南溪的头又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回去的路上又开始堵车了,因中秋的缘故,车流量格外的大,杭州的红绿灯又是出名的多,一行三停地。南溪开始问昨晚符爸手术的事,符清泉一一答了,一边回她的问题,一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不只他心不在焉,连同南溪,他也觉得她问得三心二意,这也许是错觉,但他自己,确定是心神不定了。
想要和南溪在一起的心情,埋藏得太久太深,以至于突然成真的时候,竟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就跟失明的病人陡然间做了手术又重见光明似的,因为盲得太久,陡然揭开纱布,只觉天地间白光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要闭上眼,再慢慢从暗光处接触起,才能体会到那份重见光明的喜悦。
现在这心情,却是病人明明刚恢复了视力,却强行再绑上纱布不让他看东西一样的难受。
符清泉自问不是没有耐心地人,现在却被这莫名其妙的火烧得难受,转念他心里又坦荡了,没错,他就是想要拥抱她,想要感受她肌肤的温度,这又有什么错呢?可惜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有,符清泉不得不努力地想别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比如公司最近限电啦,好像解决办法还是有的,找相熟的开工率较低的工厂代工,把好质量检测关,应该勉强能渡过难关,正好还可以以这个由头把工厂开到中部内地去……纪家……也不知道纪晨阳那小子最近怎么样,南溪说他也不接她的电话……南溪还给他打电话,真是胸闷……这么想着循环了一圈又转到南溪头上,符清泉懊恼无比,一口气没忍住,猛地砸在了方向盘上。
南溪被她砸得一惊,忙问出什么事了,符清泉只好又托辞掩饰,这样挨过一路,总算回到家里。他搀着南溪下车,南溪却很快拨开他的手,生怕被什么人撞见,符清泉说今天家里没人,南溪仍不放心,直到打开几道门的反锁,这才没把腰上那只狼爪给拍下去。符清泉愈加得寸进尺,刚掩上门,便反过身来抱住她,她后背紧贴住门板,退无可退,疾风骤雨般的吻已将她整个人都困得透不过气来。南溪被他箍得吃痛,忍不住抗议了一声,软软糯糯的,符清泉臂膀上的力度稍减,却并未放松她,埋头在她颈窝间轻嗅那熟悉之极的体香,呼吸亦粗重许多,“小溪,我想你。”
南溪一愣,他们明明天天在一起,想什么呢?马上她就明白,“想”和“你”之间,符清泉直接略去了一字。他的温度贴着衣衫传过来,热得惊人,他的气息浅促不稳,贴着耳瓣传进来,“小溪。”
“嗯?”
符清泉望着她的目光里很有点恼火,“我的自制力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
是根本从来就没好过吧?南溪暗自腹诽,脚底喵的一声,原来是糖糖蹿了出来,献媚讨好地往符清泉身上扑。符清泉表现得极过河拆桥,南溪正准备低声去和糖糖打招呼,却被他拦腰抱起,全不顾糖糖在客厅里异常的叫唤,直奔向三楼。
房门时踹开的,南溪抗议说“在家呢”,可惜这种时候,抗议哪里顶用?南溪回过神来时符清泉已抱着她爬床了,顾虑到她的腿伤,符清泉不得不侧卧着,姿势有些难受,却略略纾解他难耐的心火。这小小的甜头又鼓舞了他,南溪整个人全笼入他的气息包裹之中,到真正肉帛相见的时候,南溪不自觉地脸红起来,老实说她许多年没和符清泉如此赤诚相见,脸色迅即染成绯红。
实在不好意思去看符清泉,她只好鸵鸟般地把整张脸埋下去,耳边却恰恰传来他通通的心跳声,闷雷一般,几乎直贴在她耳膜上。耳边的心跳声和她自己的心跳声共鸣起来,震荡得愈加厉害,符清泉却像故意要她难受似的,一双手还在她背上游弋摩挲。胸腹里早已沸腾翻滚,外面却偏偏要拿一股文火慢慢地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