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页)
但据说在海里游泳的感觉和在池里是完全不能比拟的差异遥远。所以抱有一点顾虑的钟尉当即便在对话中拒绝了同桌的邀约。可是随后赶来的妈妈却把儿子的电话接过来:“哦,我是钟尉的妈妈呀,他去的,他一定会去的。”随后朝目瞪口呆的钟尉笑笑说:“你去嘛,我正好要到外地开会,你爸没功夫照顾你啦。”
直到同桌坐进出发的列车,钟尉还不忘对母亲那漂浮在空气里的表情皱起鼻子哼一声:“过分诶!”
【柯壹壹·壹】
海。
还是在柯壹壹念初中时去过的地方,坐了三小时到达有海岸的旅游城市。印象中深刻的除了那里干净的绿化,就是能吃到非常便宜又美味的海鲜,并且电车是有轨的,这让柯壹壹惊喜了半天。虽然将近一周的旅游为女生带来了全身晒褪皮和海鲜过敏的种种后果,可被留在每张照片上的表情都充分说明了,踩进冰凉的海水可以很快乐,捞到宽阔而粘滑的海带可以很快乐,不小心滑到使泳衣摔破一个小洞可以很快乐,连妈妈穿着爸爸的大拖鞋,头上顶着柯壹壹印有卡通图案的蓝色遮阳帽坐在沙滩上——连平日在报社工作一贯严肃的妈妈,也会有这样滑稽的形象。
拍下这张照片的柯壹壹,在相机后面喊“妈,妈妈,看这里”。
“咔嚓”。
关键词是海。凉爽的咸味。绿色带心形图案泳衣。爸爸妈妈。以及妈妈说的“哦哟,你偷拍嘛,搞什么呀”。笑呵呵地说“搞什么呀”。
晚饭后柯壹壹回房做作业时,她打开书包盖,忧郁一下,碰到MP3的手收了回来。女生把面前课本又朝自己挪了挪,在摊开的那页上用力压平了折痕的线。
虽说高中的作业已经用不着家长检查签字,但是被纳入了“补课”小组后,作为年级最后十几名的学生,学校要求必须每项主课作业都得由家长过目。所以——女生一页页翻开作业,爸爸的名字,妈妈的名字,妈妈的名字,妈妈的名字,爸爸的名字,妈妈的名字。
包括“请家长加强对该学生的监护,为子女负责”这样的句子下面,也必须跟着一个妈妈的名字。很平凡的笔画构成的两个字,却突然像是带有表情一般,冷冷地停留在那里。
MP3是自己花压岁钱买的。然后第一个被妈妈摔坏了。有天晚上她刚开门进到柯壹壹的房间,看见女生正忙不迭地把从耳朵里拉下的耳机往回藏。于是在几句常规的“你在干嘛”和“我没有”之后,一边是气氛的母亲,一边是嘴硬的女儿,在柯壹壹抛出“我要是不听音乐迟早要被你烦死”这样的言论后,她的MP3便落到一个被摔得维修不能的地步。
那天几乎是以她僵直着脊背,哭到将近气竭为结束。
而这并不是难得的或惟一的。类似的场景,一年内绝不鲜见。
所以这天晚饭时,当爸爸说完“你初二时我们一起去海滩玩过,记得吗”之后,话题经过一系列的发展变成最后的“那么等壹壹过暑假,全家再去一次吧”,女生流露出了片刻的茫然。随后才努力遏制住心里某种情绪,匆匆扒一口饭,在碗里哼出个“好的”。
起程是在三周后的凌晨。柯壹壹带着巨大的困意被爸爸从床上喊起来。接下来他们要坐车赶到火车站。妈妈在微波炉里“叮”了几个烧卖,然后装进保鲜袋,让柯壹壹拿在手里。
出了门。
遥远、远远地……
“妈,妈妈,看这里。”
——咔嚓——
“哦哟,”笑呵呵,“搞什么啦。”
【原谦·壹】
海。
“不会游泳”和“海”之间没有必然联系这点,曾让原谦略感欣慰。哪怕别人在得知后露出“吓?……噗噗”的憋笑表情,原谦也无意改变自己的“旱鸭子”属性。不会有十项全能的人,所以保留一两项专长上的空白也自然得很,尽管高中体育课增开了游泳的内容后,每当那几天来临时,原谦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气压变低。
但是“海”不像“泳池”那样非得和“游泳”挂钩。在靠岸的地方嬉闹也好,坐在租来的气筏上也好,从身边的沙土里挖出一枚想在那里长期潜伏的贝壳也好……这样的方式全不需要建立在“会游泳”的基础之上。
于是好几年前,只要美术课的老师要求“画你们喜欢的景色”,读小学或者读初中的原谦,总是首先在水彩盘里挤下蓝色的颜料。惟一区别是,读初中时自己所画的内容,可以不用被质疑说“是什么东西?”
“假期?”在听听儿子问自己的内容后。做父亲的带着不明就里的表情摇摇头,“没有诶。怎么。”
“没什么,就是暑假里想去海边玩两天。”
“那你去嘛,”原先生挥挥手,“你自己去,我批准啦。”
“……”男生没回答,把切完的卷心菜放在水里又过洗一遍。
做父亲的知道孩子在想什么:“一个人去没意思的话,叫几个朋友什么的,问问你的同学,应该也有人乐意去的吧。”
“恩。”
扯出了“朋友”的话题。
依照差不多每个班级的守则,班长必然是和一些类似副班长、学习委员、纪律委员等“权力阶层”发展出“精英圈”的同胞意识。而事实上,担任副班长的女生,和同样担任学习委员、数学课代表的女生关系确实非常好,同进同出,厕所也一起上,稳固出老师眼中的“超女组合”。但原谦不在她们的“友情”范畴之内。
不难理解的事。哪怕把其他全部抹去,原谦也是仅凭外在能让陌生女孩偷偷私下打听的长相,可此刻相当一部分女孩对他过分冷淡的态度和难以融合的性格并不乐意包容。起初或许还会将之归类为“个性”,可时间长了,舆论就变成“有什么了不起的”。
女生们很少主动地接近。而普遍成绩不佳的男生们仿佛计算好了只有保持在“班长和班级同学”的关系才最合适。所以偶尔一两句的玩笑会有,恳求“作业晚点再受吧”时的撒娇会有,放学时打招呼的“拜啦”会有,但原谦总是一个人回家去。
如果连“存在”都谈不上,何来“朋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