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7页)
走过十字路口后他开始拔腿狂奔,最后在某个街沿不明显的凸起处被狠狠地绊了一下,没有摔倒只是踉跄,却如同突然被爆裂的气球。听见“啪”的惊炸声。
脑海中只字片语的对话。
夏圣轩跟他父亲说着“昨天肇事的车是抓到了”,跟不知道谁打电话时说着“车主虽然辩解说不知情,但他的刹车明显损坏,怎么可能不负全责”,“判决前会先被拘留吧”。
或者最后,每次出门时,圣轩都会无意多加的一句“路上小心”。
十五岁的夏政颐愕然地停在这扇诡异的门前。好象许多次在电影中见过的场景那般。打开后,面前是黑暗的群山和脚下深不可测的谷底。即便他迅速地关上,可再打开后,依然是这样。再关上,再打开。再关上,再打开。再关上,再打开。
无论怎么反复,门那边都没有出现一条可以行进的路。脚下的深谷还在吸纳着所有的恐惧与不安。下面传来的尖利的风声不懈地抚摩着他的脸颊。就像怜爱一朵花。
而从夏圣轩的眼睛里看来,只是觉得和政颐的关系起了微妙的缓和。
那个少年甚至会主动地走到自己身边把刚刚盛出的汤沉默地端走,并且说话时也变成常常低下头宛如带有奇妙的服从。前几天时夏圣轩因为要奔走的事不少,一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确认。但阶段的忙碌过去,夏圣轩已经越来越感觉到政颐的变化相当明显。
“暑假作业还来得及么。”这天下午,圣轩看见走进厨房的政颐时问。
“哦,还可以吧……”男孩的手搭在冰箱门上,朝这里看一眼,又垂下去。
看吧,果然这样,连生冷的顶撞也没有。圣轩接着说:“你最近不太出门啊。”
“啊?”
圣轩站起来也走进厨房:“吃西瓜?”
“嗯……”
一分为二。剩下的半个包上保鲜膜放回去。圣轩把勺子递给政颐:“喏。”
男孩在回房前踌躇了片刻,等圣轩把桌子上的西瓜汁擦干净后,注意到时,政颐先开了口:“我看会电视……”
“诶?……你看啊。”看电视不是什么需要通报批准的事吧,想想有些奇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政颐没出声,托着西瓜拉过椅子坐上去。
好象随便选了一个频道停在那里。
圣轩看着电视里那个不知所谓的访谈节目,又扫一眼政颐。
果然是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让彼此的关系出现预料外转机的事。虽然圣轩没有明确的线索,可还是会在内心里暗暗排摸。难道说是谢哲的事故对这小孩有了影响?他也觉得悲伤?同情我失去一个好友?会是这么简单的关系么。
“因祸得福”么?
听起来非常非常讽刺的词啊。
明明之前还把自己当成一个敌人那样在心里反感着。
“我……”
“嗯?”圣轩回过神。
政颐坐在椅子上,目光交替地在西瓜、电视、以及圣轩三处点来点去。绿色外皮上渗出的水,已经沿着他的指缝流下来。
“怎么了?”圣轩问。
“如果我说……”
“什么?”
“……”政颐看着圣轩毫无预备的眼睛,头一扭,“没。”
“诶?”
“没什么……西瓜不太甜。”放下手里的勺子,站起身逃似地回了房间。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暑假正从电脑右下角的时钟上飞速流失,夏圣轩除了要赶忙作业外,谢哲那样严重的事故依然还有身为班长及好友的他需要负责很多。和井夜的联系多半都靠手机,看到像“那么你好好休息吧”之类的回复后男生挠着头,琢磨不了该答什么,这一次的交流也就到此终止。
因而女生这天透过门上的猫眼看见外头站着的夏圣轩时,惊诧得几乎忘了做开门的正确反应。
“啊诶?”
“嗯,过来看看。”圣轩冲她笑笑。
“哦……呀!你先呆会进来!”女生双手一推,无形的线把圣轩放到禁区外,然后赶忙匆匆跑回屋里去。圣轩站在那里听见整理东西的声音,眉眼变得温柔起来,等井夜回来时做出“可以了”的姿势,他才踏进去。
十分钟后桌子上摆上切好的西瓜和橙味的饮料,圣轩拿过沙发上一本书,翻两页后问:“你对这个感兴趣?”
“心理学吗?有点点好奇而已,不过那书写得很深,看不太懂。”
“哦……是吗。”翻到第一页,逐行点起来。
这样碰面的痕迹遗留在了夏圣轩带回家的一本心理学的书,一张CD,以及一份手机优惠话费的活动海报上。它们就摆在圣轩的写字台中央。
差不多过去十天,开学了以后,才被夏政颐看见。
平时政颐从不进他人的房间,圣轩将之理解成一种情绪上的抵触却也无可奈何,不过这次,因为一定要找某个词典,而据说只在曾经是书房的圣轩的屋子里有,所以在圣轩还没有放学回家时,政颐犹豫着还是开了门。
在找到词典前先被书桌上的东西转移了注意。所谓的转移注意力,也只是顺手拿过来看了一下而已。那个年纪的小男生不可更改的好奇心,并没有别的什么规矩来阻挡。
草草翻过了被包在蓝色书皮下的书后,政颐又拿过一边的海报。正面印着最新的手机话费促销售活动,背面则拼接着许多零碎的小广告。
高二开学,新的干部改选没有什么新意。夏圣轩依然连任班长,而副班长改由原先的学习委员接替,是个女生。
班主任将结果宣布的时候,虽然有惯例的掌声,空气里还是弥漫着隐隐的沉重。圣轩坐在椅子上,把入秋后已经替换的长袖衬衫挽上去,又挽上去一点。
连半开玩笑地哀叹去年曾经人气高涨的1班男性正副班长组已经不复存在的人都没有了。谁都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说词。然后借由这样屏息的空白期,大片大片与学业有关的压力也在空降后让胡思乱想的时间都彻底告磬。
先前曾经非常胡闹而热腾的言论,几乎压制不下去的气氛和笑话,唧唧喳喳的喜悦,都如同不曾存在过那样被谁的手一折就消失。比关闭了电视,浇熄了火焰,或者一张纸剪成两半还要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