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黄颜:小老乡(第2/4页)



  黄米很老气地回答说:“长了,吞哽哽神——”

  这个“哽哽神”,我们已经听过多次了,所以不以为奇,加上有客人在场,也不好放肆大笑,只把黄米扯出来的油菜扔到垃圾桶去,拿张tissue为爷儿俩擦手。

  但那位老乡听见了黄米的“哽哽神”,听得一愣,连声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黄米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愣在那里不敢出声。太奶奶连忙来解围,和颜悦色地告诉黄米:“伯伯听你会说K市话,说你不简单呢。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给伯伯听听——”

  黄米发现自己误打误撞引起了客人注意,自然是高兴得很,马上又说一遍:“吞哽哽神——”

  那位K市老乡惊呆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K市话:“小老乡,你列个K市话比我说的还地道呢!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个‘哽哽神’了!我是你的老乡伯伯哟,你晓得不晓得?”

  黄米不仅点头,还操一口K市话回答说:“晓得!”

  老乡伯伯又大吃一惊。其实黄米并不一定知道老乡伯伯在说什么,可能连“老乡伯伯”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他的习惯是只要听到有人问他“晓得不晓得”,他总是要逞能地回答“晓得”的,仿佛天下就没什么他不晓得的事一样。

  老乡伯伯笑翻了,开始挖空心思回忆K市土话,然后拿出来考黄米:“你晓不晓得‘躲猛猛强’是什么?”

  黄米立即放下勺子,屁股几扭,就溜得挂在椅子上了,椅子是为他吃饭特制的,有点高,他挂在那里,脚够不着地,像挂在悬崖边一样。老爸只好助他一臂之力,把他从悬崖上解救下来。他脚一落地,就跑不见了,然后听到他在客厅什么地方喊:“归嬷,‘好鸟没油’(好了没有)——”

  太奶奶恍然大悟,人家是在现身说法,告诉你们什么叫“躲猛猛强”呢。太奶奶立即配合起来,大声问:

  “好了没有——?”

  黄米远远地答:“还没有!”

  “好了没有——?”

  “还没有!”

  “好了没有——?”

  “好了!”

  太奶奶只顾笑着对客人解释黄米在现身说法,忘了把“躲猛猛强”接着玩下去。黄米撅着屁股,头藏在客厅沙发角落里,见没人来抓自己,很快就等不及了,在客厅大喊:“归嬷,我好了!”

  太奶奶起动不便,老爸只好亲自追到客厅,把儿子从藏身之处揪了出来,捉拿归案,放回他的高椅子上坐下。

  老乡伯伯惊叹道:“跟我们小时候玩的‘躲猛猛强’真是‘一无二找’(一模一样)啊,是哪个‘高’(教)你的?”

  黄米指指太奶奶。老乡伯伯又问:“那你晓得不晓得什么是‘嘎嘎’?”

  黄米奋不顾身地爬起来站在椅子上,探着身子,用他的勺子把凡是带有一点肉星子的碗啊盘啊都敲了一遍,边敲边介绍:

  “肥嘎嘎(肥肉)!”

  “瘦嘎嘎(瘦肉)!”

  “末末嘎嘎(肉末)!”

  “鸡嘎嘎(鸡肉)!”

  “客马嘎嘎(田鸡肉)!”

  一桌人笑翻。

  老乡伯伯笑了一大阵,赞叹说:“你好‘光绛’(厉害)噢,还晓得‘嘎嘎’啊?我那儿子都不晓得K市这个说法了。小老乡,那你晓得不晓得什么是‘暴暴’?”

  黄米不吭声,老乡伯伯说:“不晓得了吧?你奶奶太奶奶都没告诉你什么是‘暴暴’吧?”

  黄米好胜地说:“我晓得!”

  “那你指给我看,哪个是暴暴?”

  这下可难倒了黄米,不指吧,又怕老乡伯伯以为他不晓得“暴暴”的意思;指吧,又怕得罪了被指的人。他挨个望着家里每个人,大概在寻找最傻的傻瓜,或者在衡量谁是最软的柿子,最后他把眼光停留在老爸脸上,胆怯地指了指爸爸。

  一桌人笑昏。老乡伯伯说:“原来你爸爸是个‘暴暴’?我还不晓得呢——”

  爸爸装做生气的样子:“怎么我是‘暴暴’呢?我不聪明吗?我stupid吗?”

  黄米睁大眼睛观察爸爸,看爸爸是不是生气了,妈妈赶快替儿子打圆场:“他肯定是听我叫你憨包子才指你的,憨包子不就是‘暴暴’吗?”

  老乡伯伯问:“你说爸爸是‘暴暴’,那你是‘暴暴’的儿子,你‘暴’不‘暴’?”

  这个问题太难了,中间这么多推理,还涉及到遗传学,又问到自家头上来了,不好回答。黄米闷着不吭声。

  太奶奶出来解围:“算哒,都不‘暴’,爸爸也不‘暴’,儿子也不‘暴’——”

  黄米瞅准机会,大喊一声:“蒜大没得萝卜大!”

  黄颜:小财主

  经历过土改、四清、反右、“文革”等运动的太奶奶,自然也熟悉划分成分那一套,她老人家根据我家各阶层的经济状况,给每人都划了个“成分”:

  爸爸妈妈:贫农爷爷奶奶:中农太奶奶:富农黄米:小财主

  太奶奶划成分的依据,不是拥有土地多少,而是拥有现金多少,所以把黄米划成“小财主”,而不是“小地主”。划成分的时候,“虾头妹妹”还没出生,所以没把“虾头妹妹”划进去。现在“虾头妹妹”出生了,是艾黄两边同代人里唯一的一个小公主,自然风光得很,吸金能力超强,财富指数直逼哥哥,等下一次重新划分成分的时候,一定能弄个“小财主”的帽子戴戴。

  爸爸妈妈被划成贫农,主要是因为爸爸妈妈口袋里经常是“像大水冲了一样”,一分钱现金都没有,只有信用卡。

  爷爷奶奶的口袋里除了信用卡,一般还有点现金,因为他们的信用卡是加拿大那边的,是加币的卡,不是美元的卡,虽然也能在美国划,但要按当时的兑换比率换算,所以如果不是大数目,爷爷奶奶一般不划卡,就用现金。

  太奶奶对信用卡极不信任,就那么一张卡,看不见钱从哪里进来的,也看不见钱从哪里出去的,叫人怎么信得过?太奶奶看我们用卡付账的时候,总觉得不踏实,好像没付一样,总担心出门的时候会铃声大作,或者会有人追出来喊:“喂,回来回来,你们没付钱……”,那就“掉底子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