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眼乐园(第4/5页)
04.
我走在骆一舟的左边,他的步伐大而有力,而我就像个小媳妇低着头一样迈着小碎步跟着他。
十五分钟的路程,我们只说了三句话——
你走快点——
好——
嗯。
骆一舟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在这十几分钟的嘴角一直往上扬。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呢?我努力回想着。
我和骆一舟在学校的花坛边坐了两个小时,从中午坐到了下午。再然后,我的肚子叫了起来,于是他领着我出去吃午饭。再然后,他说天色已晚,不放心我一个人,于是送我回家。虽然此时才夜晚八点半。
我承认我已经原谅了他,甚至可以说,其实我从未真正的恨过他,更多的,是怨而已。
在离绿叶小区还有十来米的地方,我对他说:"我到了,你先回去吧!"
"也不差这两步!"
林小唯的话隐隐约约还回响在我的耳边,我转身加快步伐:"是的,也不差这两步,你先回去吧,衣服我洗完后再还你。"
说完之后我也没有回头,但我知道他还没有走,亦没有追上来。
可是我完全没有想到梁子聪在小区楼下等着我,且是醉醺醺的梁子聪。他低着头坐在秋千上,一只手握着绳索,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似乎在睡觉。
睡梦中的他拧紧了眉头,咬牙切齿,努力在忍耐着什么。
他的眼睛下方有淡淡的淤痕,下巴也布满了新长出来的青色胡楂,我还未走近,便闻到刺鼻的酒气。
我没有叫醒他,我只是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澎湃,然后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身子朝楼上走去。
我就像是一块烙铁,他只要靠近我,只要贴近,便会被我烫伤。那我还不如不要靠近他,毕竟,他是那么那么喜欢我。
我回到家中的时候信信还没有去上班,正坐在客厅看着电视吃着她中午吃剩的蛋炒饭,见到我回来,似要像往常一样同我说笑,可她的目光焦点定格在我的身上:"你又被欺负了?衣服是谁的?梁子聪?"
"不是他的。"我拉着她往窗口走去,指着花坛边千秋上的黑色身影,"他在那里似乎很久了,你帮我去叫他回去好吗?"
信信斜睨了我一眼,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咚咚咚"地下楼了。
我就这样站在窗口,躲在青色的窗帘后面,看着信信叫醒梁子聪,她手舞足蹈地对他说些什么,然后梁子聪摇摇晃晃地离去。
我坐在窗口,看着外面阴暗的天空,默默地在心里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没有完完全全将心送给你。"
梁子聪喝醉了,梁子聪在酒吧和人打架了,梁子聪的手伤又严重了。
这是我每天在林小唯那里接收到的信息。
她依旧会每天对我冷嘲热讽,依旧对我嗤之以鼻,但是她却没有与我进行肢体接触,我想她应该是怕了骆一舟吧,因为他毕竟与梁子聪不一样,他不会怜香惜玉,更没有绅士风度,他若是生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叹了口气,看着我手中厚厚的一叠A4纸上面密密麻麻的五号宋体,揉了揉鬓角,继续埋首于工作中。
在四个小时前,我正准备下班,林小唯那亲爱的姐姐林小婉却将这叠有半本《辞海》厚的打印纸扔到了我的桌子上:"栗欢,这个你今晚校对好,明天早晨上班的时候我要看着它放在我的桌子上。"
说完她便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与男同事嬉笑着远去了。我在内心里咒骂了她无数句,最后还是对着A4纸一个字一个字地校对。
我用红笔画上最后一个圈圈,将文件放在林小婉的桌子上,才发现外头雷声轰隆,大雨瓢泼。
大厦里的公司大多都已经关了门熄了灯,我锁了门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下了楼,正思考着我是要被的士司机敲一顿打的回去还是打电话让正在上班的信信来接,却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在门口抽着烟。
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直到他转过头来,我举着包包要行凶的手还没有放下,然后,我张大着嘴巴目瞪口呆。
"栗欢,是我。"骆一舟一下子就笑了,眼睛弯弯的,就像月亮一样,虽然此时外面大雨滂沱。
"你怎么在这里?"我努力将我的嘴巴合上,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哦,我想你应该又加班了,又下大雨了,你这个大头虾肯定没有带雨伞,所以就给送伞来了。"此时已经将近十二点,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笑脸盈盈地看着我,语气带着宠溺,仿佛在对我说着"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可是今天天气一点也不好。
我在被的士敲诈和被骆一舟送回家之间衡量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钻进骆一舟的伞下。
雨"吧嗒吧嗒"地打在伞上,迎面而来是刺骨的冰寒,我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骆一舟一直将伞往我这边倾斜,回到绿叶小区的楼下我才发现骆一舟的身上几乎已经湿透了,不停地往下滴着水。
这个晚上,我在房门口坐了很久。
骆一舟睡在沙发上,长手长脚的他蜷缩在我们的小沙发上,看起来特别委屈。他身上还盖着我粉红色的棉被,不伦不类。他似乎很累,刚躺下紊乱的呼吸便逐渐平稳了下来。
他送我回家后全身已经湿透了,他的大衣还在我这里,我让他上来擦干身子,换件衣服,可等到他要出门的时候,雨却更大了,简直要将这个城市掀翻。
于是,他便在我家里住下了。
信信穿着睡裙贴着面膜飘过,在我身边坐下:"欢欢,你确定你要和他在一起吗?"
我关了所有的灯,此时只有窗外的月光为我们照明。信信的眼睛就像月光一样明亮,直直地照进我的心里:"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他吧?"
信信说:"欢欢,他值得的。"
我鬼使神差一般,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沙发前,他的睡姿一点也不好。仅仅是半个钟头,便踢了三次被子,我小心翼翼将被子掖在他的下巴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