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的欢喜一尘不染(第4/7页)
婚姻的可怕,他打小就见识过,而且不管怎么说,婚姻中的父母还存着那么一丁点的爱,甚至在结婚之前还存在过浓烈的情感,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们的婚姻也依旧像一袭爬满虱子的旧袍。若是和宫蕊呢,邵然在心底思忖,他连这一丁点的爱都没有,所以必须拒绝面前这滚烫的身体。
邵然往后退了几步,谁知宫蕊反而把他抱得更紧,抱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的神情中带着少女的渴求与天真,她用力吻上他的唇,胡乱呢喃着:“不要推开我,邵然,我爱你,不要推开我……”
该是酒精的缘故,邵然知道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也已无法进行正常交谈。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刻他做出了一个让他以后的很多年都会后悔不已的行为。
他狠狠地推了宫蕊一把,用了足够大的力气。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就摔倒在了地上。
是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倒下去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让邵然的心都跟着揪紧了一下。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扶起她,然而疼痛已经让她清醒了,那种柔情而痴狂的神情一下子从宫蕊的眼中被抽离,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空落落的。
然后她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推开门就向外面跑去,没有理会邵然刚刚喊出口的那一句“外面在下雨”……
那天下午邵然的生日宴会上,宫蕊没有出现,母亲不是没有注意到,问了邵然几句,邵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是愣了一会儿之后跟着跑出去的,可是宫蕊已经没了人影。她的手机应该没有带在身上,邵然寻找了一圈找不见她之后回到房间,发现她的手机留在了卧室里。
那边母亲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你赶紧过来吧。”邵然怔怔地“嗯”了一声,从衣柜里取出衣服心不在焉地换上。
那天的宴会直到很晚才结束,邵然很难集中精神,他给宫蕊的手机发了条信息:“小蕊,你如果回家后看到信息给我打个电话,我很担心你。”可直到宴会散场,宾客们的祝词都说尽,邵然也没有等到宫蕊的电话。
母亲在宴会上和几个有一段时间没见的朋友聊得很开心,都是离异又富裕的中年妇女,说好了宴会结束之后一起去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天,邵然便自己驱车回家。
房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宫蕊一直都没有回来。他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可情绪还是不能稳定下来,总觉得心烦意乱的,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客厅里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邵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拿起一件外套走了出去。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车,外面的雨下得一片迷蒙。他的眉头也越蹙越紧,平日里难得抽烟的他在那一会儿的工夫里连抽了好几支。他找了她一夜,直到后来天色渐亮,才怅然地开车回去。
宫蕊是第二天中午才回来的,邵然那天没有上课,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着她,直到看到她安然无恙地走了进来才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小蕊,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他,那神情对邵然而言,是极其陌生的,他从未在宫蕊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好在只是浮光一现,宫蕊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对邵然笑了笑:“没事,我先去洗个澡。”然后便侧身从他身边走开。
邵然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所有事情的后果都是在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显露端倪的,一个多月以后的某一天的早餐时间,宫蕊忽然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向卫生间冲去。邵然有些担心地跟了过去,看到她正趴在马桶上呕吐。
她回过头来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邵然,冲他嫣然一笑,那笑里却似有着说不尽的悲伤:“我怀孕了,我前几天就知道了,想找个时间去一下医院……”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用手捂住嘴巴,几秒钟之后才恢复常态,还是对着邵然笑。
邵然愣了愣,那一句“发生了什么事”卡在了嗓子眼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宫蕊自己解释起来:“是你生日那晚,也怪不得别人,我醉醺醺地穿成那个样子出门,雨实在是太大了……我就想找地方躲雨,后来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大概是一条小巷子,黑漆漆的……是一个美国人,我看不清长相。”
那一刻的邵然只觉得好像掉进了冰窟一般,浑身上下发凉,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吞噬着他的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你回来之后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的,他想起那日,宫蕊回来之后从他的身边走过,她看起来与平日并无异样,除了脸上有那么一瞬闪过的空洞。
“告诉你有什么用?”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是我自取其辱。”
“你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都怪我,都怪我,小蕊……”邵然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要去医院,我陪你去,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医院,我陪你去……”
五天后他们去了医院,一路上宫蕊一句话都没有说,邵然试图从脑海中搜索一些听过看过的笑话与她分享,她亦只是敷衍地一笑,而后便把目光转向车窗外。
手术所需要的所有签字都是邵然签的,宫蕊站起身来向手术室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过头问了邵然一句:“会不会很疼?”
她这样问了一句之后便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如果非要给青春的终结一个具体的时间的话,宫蕊的青春,是在这天结束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心理却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她有一段时间甚至患上了抑郁症,回到了自己家里居住,什么人和她说话她都爱理不理,只有邵然来看她的时候,才会露出些许快乐的表情。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柔的宫蕊,她暴躁,厌世,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号啕大哭,这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将近半年才慢慢恢复过来。
邵然始终无法爱上她,他对她有呵护,有疼惜,有爱恋,但他确实无法爱上她。他不知道宫蕊是否明白这一点,抑郁症好了之后她的性格却没有再恢复过来,她就像是一只幼狮依赖母狮一样渴求着邵然的爱,她对他充满了占有欲和控制欲,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宫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