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不知所起(第3/5页)

那个女生也是一脸疑惑,一副没搞清楚眼前状况的样子,她往前走了几步,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伸出手去一边把病床上的枕头垫高一点,一边笑着问他:“阿邵,是你的朋友吗?”

事后阮珊对宋斐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当时心里的感觉,而身体上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觉得冷,觉得手和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走错病房了。”阮珊没等邵然说话就飞快地答道,而后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去提脚边的行李。

“阮珊,”邵然喊着她的名字,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阮珊,你听我说……”

——她当然没有心情听他说,她只想迈着步子跑开,只想从这个令她觉得窘迫的环境中跑开。

下楼梯的时候趔趄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摔倒,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跑,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的是刚才那个女生推门进来喊他“阿邵”的一瞬间。

那女孩穿着一袭黑色的礼服裙,鬈发垂在胸前,尽管只是匆匆一瞥,阮珊也知道她的五官是让自己都惊艳的精致。脸上一丝粉黛都没有,却明艳动人,和她比起来,阮珊隔了一夜又大哭一场花猫般的脸简直就像个笑话。

最最重要的不是这些,是她那句“阿邵”,是她扶起他时两人看上去的般配与和谐。

跑出医院后的阮珊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好在身旁便是站牌,也正好有一辆公交车缓缓停靠,阮珊不假思索地便上了车。

一夜没睡,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着乱七八糟的鼻涕眼泪,外面是空荡荡的变幻的街景,她听着一个个对她来说极其陌生的站名,那条线路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她最后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下的车。

手机一个劲地响着,是她不认识的号码,她想都没想就挂断,随后将手机关了机。

她拖着行李箱走着走着,竟然就走到了北海公园。初春的湖光山色极其美丽,稍稍抚慰了阮珊的心,她找了一条长椅坐下,盯着眼前的湖面发呆。

她与邵然已认识数月,她喜欢他,亦在心里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亦在心里以为他们在一起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是第一次,她认真去想他们之间的差距。

六岁大概不会成为一份感情的真正阻碍,成为阻碍的或许是他们如今所处的境地。她尚是当时年少春衫薄的年纪,在校园里过着懵懂不知人间愁苦的日子,而他已在商界打拼,家底殷厚,翩翩君子,鲜衣怒马碧玉刀。

阮珊从少女时期就不爱看韩剧,也不相信什么灰姑娘的童话故事,所以这样一想,让她稍微平复下来的心境又黯然起来。

3

阮珊在北海公园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后来掏出手机开机看了看时间,也不理会上面有许多个未接来电的提醒,提起行李箱就准备到火车站买票返校。

出租车上播放的依旧是张国荣的歌,给这原本就落寞黯然的城市更增添了几分伤感的味道。到达火车站之后,阮珊从出租车上下去,走到旁边的一家超市想先买包纸巾,付完钱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不见了,然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手腕,朝与售票处相反的方向大步走着。

“啊,好疼,放手。”阮珊眉头紧皱,试图甩开拉住自己手腕的手。然而那是一个属于男人的有力的手,阮珊这么一甩,他反而握得更用劲,阮珊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乖乖地跟在后面走。

他拉着她走到路边的一辆车前,车门打开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就把她按到了副驾驶座上,阮珊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躺在了车的后座上。

他也坐进车里,从车前面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放在嘴边,刚要点燃的时候,阮珊伸过手去抢了下来:“别抽了,你还在生病呢。”

她瞥了瞥车前面的烟灰缸,里面已经有一小堆烟蒂了。

“安全带。”邵然面色铁青,也不去看她,声音低沉地说道。

阮珊原本就觉得委屈的是自己,再被邵然这样一凶,脾气也上来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了足有两分钟的时间,最后阮珊听到邵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帮她系安全带。

他的手臂环绕在她的腰间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自己胸膛里的心脏发出的怦怦的跳动声。

北京城里已是万家灯火的夜色,还穿着医院病号服的邵然漫无目的地在夜色中开着车,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很诡异的气氛,没有人愿意先开口说话打破沉默。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阮珊咕咕作响的肚子,在沉默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响亮。阮珊的脸红了红,看邵然还是一副一本正经好像没有听到的样子,便也立即释然。

谁知两分钟后邵然就把车停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口,也不和阮珊说话就自己下车走了进去。不一会儿把一大包东西撂到阮珊面前:“我穿成这样现在没法带你去餐厅,怕被别人当成神经病,你先吃点东西。”

“哪有这么帅的神经病。”阮珊低着头打开塑料袋,从里面巴拉出一袋巧克力派低声嘟囔着。

低头的时候看到了邵然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瘦削的右手上还能看得见针眼,还有些微微肿起,想必输了不少液。

阮珊有些心疼,抬起头来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邵然。”

邵然也正看向她,目光里是她看不穿的、各种复杂的情绪,而后阮珊就扔掉了手里的那袋巧克力派,整个人扑到他的怀里。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哭:“我打你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联系不上你,我担心死了,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怕你有什么事……”

“不哭了,小阮,不哭了,”邵然冷峻的脸色温柔起来,“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我住院前手机丢了,想着出来之后再联系你的,但没想到你会过来,不哭了,乖。”

她在他的怀里如同一只找到了主人的流浪猫,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她还是止不住哭泣,直到邵然轻声问“小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的时候,她的抽泣才戛然而止,怔怔地抬起头来问他:“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