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王(第7/8页)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同时把猫也放在了沙发上。话也不必多说,只一句:“您看,这就是那只公猫。”随着话音,一家人的目光转向了猫的身上,而我们哥儿仨的眼神则都是密切关注着全家人的反应。还好,从他们的眼神当中还都没有表现出对这只新成员的排斥。当然,也不会表现出那种初见爱宠的热情和兴奋,只是一种默许接受的态度:“嗯,放地下吧,让它跑跑。”

老五把猫放在地上,猫用自己的脸颊在老五的手边亲昵地蹭了几下,无比温柔。老五略带伤感地说:“嗯,行了,乖!好好在这儿待着吧啊!”说罢站起身,对大姐和家人说:“叔叔阿姨,姐姐姐夫,实在对不起了,都是我们不好,把事儿干成这样,让您一家人跟着伤心生气。”

话说到这儿也没法儿再往下说了,猫死不能复生,还能怎样?更何况我们把我们的猫也送过来了,现在图的就是一个原谅的话呗。大姐一家也是通情达理的,虽然痛失爱宠,心情悲痛,但也明白事情无可挽回,双方都已各尽人事了,淡淡地说:“行吧,放这儿养着吧,你们要是想它了,可以随时过来看看。”

行!这就不错!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让人家怎么样?还非得让人说出来,行!这猫真漂亮!比我们死的那只好看多了!我一见它就把那猫死了的事儿都忘了,谢谢你们啊!要不你们别走了,我请你们吃饭吧!那是神经病!

所以也别等饭了,见好就收。我们哥儿仨赶忙站起身,交代了几句场面话,点头哈腰地就出来了。

走在路上,仨人儿都没话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呀?挺好一猫送人了。这回倒真应了我这黑白双煞的典了,而且这煞气还真不小。算了,不提了!

道长离家近,先回家了。我和老五回家把事情交代一下,又安慰了一下阿姨,我也告辞回家了。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结束了?想得美!这叫树欲静而风不止,而且后面那半句仿佛搁在这儿更合适,叫子欲养而亲不待呀!

一个月以后,刘迅道长飞鸽传书,急招一撮毛儿和小炉匠山神庙议事。说白了吧,道长分别打电话,而且急赤白脸非要见面,有事儿要当面说。于是我们又在老五家集合了。

当天是我先到的,和老五俩人儿坐在屋里正猜他到底有什么事儿呢,道长进门了。道长的风格永远是那么风风火火。说起话聊起天来极为进入情节,能把很平常的事情说得神神乎乎的。这次一进门,自身更是带着些神秘色彩——鸭舌帽、羽绒服、黑裤子、运动鞋。奇怪的是左手光着,而右手戴着一只厚厚的棉手套。猫的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们的心情也慢慢恢复如初了。心情一恢复,聊天的状态也就恢复了。看见他这个扮相,我们都觉得好笑,没等他说话,我先说了:“你丫拍花子去了?这是吗德行呀?”

这一句话不要紧,把他后面一车话勾出来了。“我操!哥,我要有拍花子那手艺就好了!一拍脑袋就跟我走我还至于费这么大劲儿?我还至于让它给我咬成这样?”边说边摘下棉手套,摘下手套我才看见,里面用纱布做成的像指套一样的东西戴在他的小拇指上。他边摘纱布边说话,语气里依然带着神秘劲儿,举手冲天:“这口给我咬的,你们看看,咬穿了!都他妈透亮儿了!”说得虽急,但语气中听不出痛苦和后悔的意思来,只有英雄主义和大无畏的精神,中间还夹杂着点儿流氓假仗义的味道。

“操!你不吹牛逼能死呀?哪儿就他妈透亮儿了?过来我看看!”说着话我拿过他的手,仔细一看,我也有点儿于心不忍。只见在他小指指肚左右各有一个小孔,而且小孔四周皮肉也都被咬烂了。孔很深,横过指肚,伤口贯穿,虽然没有透亮儿,但确实是咬透了。

这时老五过来,看见伤口也吃了一惊:“我操!怎么这么厉害?谁咬的呀?”

“还能有谁呀?咱家那宝贝儿呗!”

“就别他妈宝贝儿了!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儿。”

得!这回话语权交给他了!本来平时讲起故事来就没别人说话的份儿,这回我们俩就连“嗯啊这是”这些话佐料都省了,彻底听他的吧。

他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摆出一副有功之臣的样子:“先给我来杯水!”

“你妈的!赶紧说!”我一边骂一边给他去沏了一杯茶。

回来时,他已经进入正题了:“昨天晚上我那姐夫突然上我们家去了,跟我说自从那天咱们走后,这猫一脑袋就扎进床底下,至今没出来过,给什么东西都不吃,开始想熟悉几天就好了,或者饿几天就出来了,可到现在这一个多月了也没见好转。家里想跟我商量一下,是不是把猫还拿回来吧。都是喜欢猫的人,别因为自己喜欢让猫受这么大的罪,万一再饿死了,就不是爱它了,而是害了它了。我一听人家说的在理呀,既然人家愿意让咱把猫拿回来,我想从您这儿和阿姨这儿想必都是求之不得的事儿,所以我就没和咱家这边商量,心想着明天我去大姐家把猫抱走送到咱家来不就齐了吗?想得挺好,今天早晨我到大姐家去抱猫,那猫还在床底下呢。我怎么叫也不出来,拿棍怎么赶,就是捅它都不动地方。我也是心急,心想给它拽出来不就完了吗?我也想到了别让它抓着或者咬着,我还让大姐给我找了一双棉手套,谁想到我的手刚抓住他的前爪,它上来就是一口,而且咬上还不撒嘴。折腾半天我才把手从它嘴里拿出来!”

说着话又举起手:“你们看看,这幸亏还戴着棉手套,这要是光着手,连抓带咬的,这手非废了不可!我这是刚从医院打完破伤风针才来的。五哥要不您亲自去一趟把猫接回来得了。”

道长连说带比画,绘声绘色,口沫横飞。虽然还是自诩自赞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却给我俩听得歉意萌生。这兄弟虽然平时说话办事语言盖过行动,形式大于意义,但到关键时刻还是不含糊,为这么点儿事儿前后跑腿儿受累就甭说了,担责挨骂也没有一句抱怨,现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依旧亲自跑来送信儿,真可以说是急人之所难,为朋友两肋插刀了。这样的人让他吹乎吹乎满足一下虚荣心又有何妨呢?

当时估计老五想的和我差不多,我俩几乎是同时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端茶倒水,询伤问药,嘘寒问暖。不吝关怀赞美之词,痛下颂扬吹捧之药,把道长弄得轻飘飘犹如驾云一般舒服。

大凡这种性格的人都是这样,骂他几句,当时就发蔫儿没话了,捧他几句那可了不得,当时就斗志昂扬,信心满满,多大的困难都能克服,什么样的问题都不在话下了。道长就是典型的这种性格。听到我俩这一捧,端起茶喝了一口,站起身说:“哥,咱们别待着了,趁着还早,我跟您去把猫抱回来吧?不然夜长梦多,谁知道是人家变卦还是咱家猫出事儿呀。抱回咱家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