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嘶(第13/17页)
听了兽医的话以后,我转身来到黑马的近前仔细地观察着它的状态,这时的它确实和之前有了比较大的变化。不知什么时候它已变得浑身大汗淋漓,两只眼中布满血丝,身体动作有了明显的不受支配感,但神志依然清醒。看到我靠近,它又感觉到危险来临,挣扎又开始了。只不过这次的冲撞没有之前那样有力度,动作明显缓慢了,但因它本身体重在那儿,所以仍然让人感觉势大力沉。后腿照样腾空踢踏,虽力量不如以前,可仍旧踹得铁管咣咣直响。
兽医听到这边的响声,抬头看着黑马,缓缓地站起身,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说:“我的妈呀!不会吧?它还能这么折腾?”
在兽医的想象当中这马早就应该浑身瘫软,倒地就范了,可事情明摆着不像他预料的那样,黑马依然站在原地,而且凶性丝毫不减。这明显是他始料不及的,他向前走了两步,呆呆地望着黑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我转过身朝他走来问:“怎么办?”这时候我只能跟他要主意。
“没辙!治不了了。”
“再加点儿药量?”
“不行,不敢再加了,量太大了会出事儿的。”
“那也不能就这么完了呀,这不是半途而废了吗?”
“看现在这意思,只有把它吊起来……”
兽医说的这方法我倒是知道,用一块帆布兜住马的肚子,帆布的四角拴上绳子,用滑轮把马吊在半空。马是靠四蹄撑地站立,只要四蹄一离地,当时它就没了脉,四条腿直直地伸着,再也不会挣扎踢踏了——这是给烈马治病的最后的办法。但我这儿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一切的设备全没有,这个方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所以兽医把话只说了一半儿就停下了话头儿,大家又陷入了沉默中。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一阵敲门声。我跑过去打开大院儿的铁门一看,水哥来了。水哥知道我入道不深,没什么经验,所以自我们从新疆回京后,他隔三岔五地到马场来看上一眼,出点子,拿主意,给了我不少帮助。
水哥一进院儿,就看到了远处兽医架子里的黑马,一群人围在四周,马上问道:“那黑马怎么了?”
“咳!让别的马踢伤了,这不准备给它治治伤嘛,太闹了,谁也弄不了它……”我一边说一边把水哥领到了黑马跟前。
水哥问了问之前的情况,围着黑马转了一圈儿,扭头跟经理小魏说道:“给我拿根绳子来。”
不等小魏吩咐,饲养员立刻跑进马房,不一会儿拿出来一捆拇指粗细的绳子递到了水哥的手里。在养马场里,绳子是不缺的。
水哥在地上把绳捆抖开,拿着绳子的一头在黑马脖子上绕了一圈儿,盘了一个结,然后单手一抖,将绳子抖到了黑马的后腿下面,让绳子兜住黑马左后蹄蹄腕儿的细部,用力一拉,将左后蹄拉得蜷了起来,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和马脖子上的绳结拴在了一起。就这样,黑马的左后腿以最大程度的蜷缩状态和马的脖子捆到了一起。
水哥拍拍手说:“行了!老实了,该怎么治怎么治吧!”
“嘿!就这么简单?”
“那怎么着?它绝对折腾不了,你治你的!”
兽医将信将疑地走到黑马近前,试探地拍黑马的身体,黑马没有任何反应。兽医顺右后腿摸下去时,我们感觉到了马的紧张状态,但无奈左腿腾空受绑,伸缩不得,右腿独立支撑,更不能扬蹄后踹。不单两条后腿不能踢踹,因为后肢不能交替站立,连两条前腿也不敢前后挪动半步,生怕稍有不慎摔个跟头,黑马就这样三条腿牢牢地站在原地不动。嘿!众人一下都服了,姜还是老的辣呀!我们费尽了千般的辛苦,人家一根绳子解决问题。连兽医自己都摇头苦笑:“嘿嘿!这可是书本上学不着的东西呀!”
剩下的问题就不叫事儿了。兽医立刻拿出医疗器材,清洁伤口,缝合、上药,连刚才踢铁柱子时所受的伤都打理了一番,最后打了一针破伤风。整个过程干净利落,黑马也没有丝毫的反抗,治疗结束了,水哥解开绳子给马松了绑,拉着它进了活动场。兽医说:“也不用换药了,国产马皮糙肉厚,用不了几天就能好。”果真,不到一周,黑马伤口结痂、愈合,恢复如初了。
两次坠马阴影
自从十四匹大马进驻马场,我的心情真是好极了。想着这么多年的劳神、费力,吃苦、受累,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现在大院儿里有我喜爱的各种宠物,狗、猫、猴子、鸽子、兔子、鸟儿、鸡、鸭、鹅、大马、小马、牛、羊、梅花鹿,甚至朋友还送来一只白狐狸,也在大院儿落了户。如今的大院儿生机勃勃,如同一个小型动物园。至此我也该休息一下我疲惫的身心,享受一下自己努力的成果了吧?嘿嘿!想得美!
事情往往是这样,当你疲惫不堪、信心不足时,回头看看自己的成果,会得到很大的鼓舞。可在你准备坐享其成,计划着想过几天悠闲日子的时候,向前一看,远远还没到你该松劲儿的时候呢!我粗略地想了想后边的工作,任重道远呀!首先想到的是,马有了,谁敢骑呀?就像那“神经病”大黑马那样,骑它?那不得摔死几口子呀?其他的马也没比它好到哪儿去,都是在草原散养,野放惯了的,连胡萝卜都不认识,能让人靠近吗?
可咱这儿是自己玩儿的地方,又美其名曰马场,朋友来了得有马骑呀!即使没有朋友来,自己养马的目的也是要骑呀!怎么办?想来想去,一方面得聘请骑手调理生马,另一方面要联系北京马圈的朋友,看有能骑的马,还得买。买骑乘马可要因人而异了,像我或我周边一帮朋友这样的生手,要骑马只能骑那老实的。这样的马不需要多么神骏,血统也不必多么纯正,只要受过系统调教,没有毛病,老实沉稳就可以,一切以安全为主。
经过朋友的一番介绍、推荐,反复地考虑和选择,我最终挑中了两匹国产马。一匹黄色马,身材高大,骑胛在一米六以上,七岁龄,名叫“金苹果”;另一匹栗色马,身材相对较矮,一米五左右,六岁龄,起名“红军”。两匹均为母马,之前在朋友马场作为初学者的授课用马,老实听话,规矩稳健,可作为骑乘,可用于繁殖。自从有了这两匹马以后,对我又有了新一轮的挑战。我之前也骑过马,并且那时骑马胆子还挺大。后来亲眼看见了一次落马事故,造成了心理阴影,就再也不敢骑了。
那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我从北京曲艺团学员班毕业不久,那时,相声市场虽然滑坡,但仍未到低谷,演出依然很频繁,每月的工资加上演出费,收入已然不低,偶尔有个晩会录像或是庆典走穴,外快也很可观。加之刚走出校门,家里日常供给还在保持,在那个年代,每月一两千块的收入,俨然把我们打造成了一副有钱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