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第十一章 贪生怕死(第2/3页)
徐子陵心中错愕,无论了空说甚么,甚至佛语禅机,他亦不会奇怪。偏是这么提及洛阳的名胜,与眼前的事风马牛不相关,顿使他摸不着头脑。
无奈下虚心问道:“请大师详加赐示!”
了空油然道:“寺是白马寺,乃中原第一所佛寺,建于东汉永平十年,由于当年从天竺迎回两位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时,佛经佛像均是用白马驮来,故以白马为名。此为中土佛教之始,故该寺又有‘释源’和‘祖庭’之誉。信佛者,若不到该寺一游,每引为毕生憾事。”
徐子陵道:“多谢大师指点,但不知白马寺座落何处。”
了空淡淡道:“徐施主若是有心人,自会知道。”
不待徐子陵说话,续道:“观为老君观,位于城北数里外邙山翠云峰之颠,相传乃老子李耳练丹的圣地,可惜现在为妖魅把持,圣地成了邪窟。”
徐子陵大奇道:“怎会如此?”
了空平静答道:“有很多事,老衲实不方便详言。只不过见徐施主所学来自道家始祖广成子,故顺带一提。”
他的说话字字暗含玄机,深奥难明。
了空续道:“窟则为龙门石窟,位于我寺南面十多里外伊水之滨,由于该处两山相对,望之若阙,故又名‘伊阙’,两岸峭壁上大小神龛石窟延绵数里,令人叹为观止。”
接着讶然道:“是了!徐施主今次究竟为何事而来,老衲早忘记了。”
徐子陵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道:“我也忘记了,多谢大师指点。”
说罢飘然离殿。
一名无论外貌体型都与王世充有七、八分相像的人,入斋后拜倒请安。
随之而入的是欧阳希夷、玲珑娇、可风道人、陈长林一众高手,还有王世充的两个儿子王玄应、王玄恕,与及大将张镇周和杨公卿。
只看这阵势,便知是有要事商讨。
众人分左右坐好后,变得寇仲居于左方首席,与右方第一席的欧阳希夷遥对,下首始是张镇周等人。
王世充把替身唤起,向寇仲得意地道:“怎样?”
寇仲点头道:“确能鱼目混珠,但在明晚那情况下嘛,嘿!”
王世充知他有话要说,先命替身离开,欣然道:“现在全是自己人,有甚么话放心说吧!”
王世充那一副酒色过度样子的大儿子王玄应得意地道:“这叫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年许前玄应从管州物色得此人回来,经我亲自指导训练,保证无人能够识破。”
只看他唯恐怕别人不知此功归他的神情,便知此子难成大器。
欧阳希夷皱眉道:“此人不懂武功,内行人只要看他举手投足,又或走多两步,立可看破非是世充兄本人。”
王世充胸有成竹道:“若有人要来行刺我,最佳时机莫如在赴会途中,又或是返归的路上,范成他只须在车上作个样儿使成。”
至此谁都知道王世充是绝不肯去冒这个险的。
可风道人皱眉道:“今趟是要教敌人行刺成功,而世充兄则要佯作受伤,才可引得李密仓卒出兵。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范成轻易就给人宰掉,谁都会生疑的,此计怎成?”
王世充欣然道:“这正是关键所在,以假作真后我将藏在马车暗格内,若敌人实力真个强大至可破车杀人,我便暴起发难。最好来的是晃公错又或尤楚红之辈,让我伤得其中一人后,再诈作力拚受伤,如此将更能令对方入信,当然尚需各位再加配合。”
转向寇仲道:“寇小兄还有甚么话要说?”
寇仲问道:“为何敌人不会在宴会中下手呢?”
王玄应代答道:“这个道理很简单,荣凤祥今回尽邀各地前来洛阳的名人赴宴,到时高手如云,其中又不乏与我们有交情的,在这种情况下,公开挑战不会有问题,若要行刺暗算则变数太多,说不定闹个灰头土脸,吃不完兜着走。”
寇仲心中暗叹,颓然道:“我没有话说了。”
他本有满腹妙计,但见到王世充摆明不肯以身犯险,还有甚么话可以说的。
徐子陵踏出方丈室的大门,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蒙蒙细雨刚开始从天上洒下来,远近不见人踪。
净念禅院处处隐含禅机佛意。
像自己本为他们的敌人,但他却丝毫觉察不到敌意。
就像和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见不到师妃暄乃理所当然,可以得见才是出人意表。
不过他为了心之所安,故仍要稍尽人事吧!
他要的是能面对面与师妃暄解决和氏璧的问题。直到此刻,他仍不认为盗宝是坏事或错事,而只是有关争霸天下的手段。
像和氏璧这种神物,惟有缘者居之。
他缓步走下台阶,正要朝佛道的方向走去,心中忽生感应。
就像有某种事物在等待着他的样子。
环目四顾,方丈院左端有一片竹林。徐子陵想了想,便放步走去。
来到近处,另一条石道在竹林间蜿蜒伸展,曲径通幽,在雨丝绵绵中,特别引人入胜。
徐子陵沿道而行,拐了个弯后,整个空间倏地扩阔至无限,原来路尽处是山崖边沿,不但可俯瞰远近山野田畴,还可远眺座落东方地平尽处的洛阳城。
漫天细雨下,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里,一身儒服男装的师妃暄正盈盈俏立崖沿,悠然神往的俯瞰着崖下伸展无尽的大地。
徐子陵恭敬地朝她玉背施礼,诚恳地道:“小姐肯破例赐见,徐子陵感激不尽。”
师妃暄轻轻叹一口气,伸出纤美的玉指,遥指远方的洛阳城,以充满悲国伤时的语调道:“自魏晋南北朝以还,洛阳屡成兵家争战之地,多次被毁倾颓,累得百姓流亡,中原萧条,千里无烟,饥寒流陨,相填沟壑。除此之外,徐兄可知我们尚损失了甚么呢?”
徐子陵虽自负聪明才智,此刻只能茫然摇头。
师妃暄像脑后长有眼睛,可看到他摇头的动作,淡然道:“洛阳之称,始见于战国文献《战国策》,内有‘苏秦过洛阳’之语。自此屡被选为郡城,为我国文化经济的中心,北魏时只是佛寺便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
徐子陵咋舌道:“竟有这么多?”
师妃暄续道:“洛阳向为我国文化荟萃之处,只藏书便达七千车之多。且人杰地灵,历代名家辈出,蔡伦于此试制‘蔡侯纸’;张衡创制‘浑天仪’、‘候风仪’和‘地动仪’;马钧发明‘指南车’;王充作《论衡》;班固兄妹着《汉书》;陈寿撰《三国志》;《洛阳伽蓝记》和《水经注》均成书于此,洛阳城对我国的贡献,有何处可能比拟。”
徐子陵听得肃然起敬。若非他有翻阅鲁妙子传给他的笔记卷,这时定要听得一脑子茫然。现下虽仍未能完全谙识,但至少亦知道师妃暄确是学究天人,博古通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