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5/6页)

“大光,你过来。”

陈大光掩饰紧张,挤出笑脸上前:“金水叔。”

陈金水带着笑意问:“你爹他们早就回来了,你们这是去哪了?让叔瞧瞧,都换回什么来了。”

“没什么,叔。我们……进……进山……我们……多走了些路。”陈大光额头有点冒汗。

陈金水不由分说,掀起陈大光货担上的布盖:“哟,这么多东西!长本事了啊,你们!”

“我们就按您教的,会吆喝,帮人干活,聚人气……”陈大光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跟随着陈金水,一个一个将货担挑开。

“这些手套怎么回事?还是猪皮的,你们是去手套厂换糖去了吧?本事大呀,所有糖都换出去了!”陈金水冷笑着说。

众人看着陈大光递过的眼神,都笑着点头:“是啊,叔,都换出去了。”

陈金水突然收住笑,厉声喝道:“还撒谎!”

陈大光一哆嗦……

月亮挂在门外的树梢上,陈大光搂着巧姑躺靠在机埠的草堆中,两人亲昵地说笑着,丝毫没有察觉窗外一个人影正在慢慢靠近。“讨厌!你真看见他俩上火车了?”

“那还有错!要不是鸡毛哥跟骆玉珠在一块,上火车的就是我了。”巧姑咬着嘴唇捶打着大光。

“哎,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几个商量好,二十四小时盯着骆玉珠,我就不信弄不清她的袜子从哪进的,今天正好是我值夜班。”

“那你为啥不盯着,还跑回来见我?”

“我不是想你了么,再说鸡毛哥知道了还能不跟我们说?”陈大光谄媚地笑着。

突然屋门被踹开,两人尖叫一声蹦起。

陈金水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外。

大队值班室里,陈金水脸色阴沉挂上电话。

“爹,您别再四处找鸡毛哥了,人家已经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巧姑靠在门口,紧张地用手绕着衣角,余光偷瞥窗外蹲着的陈大光。

“闭嘴!还轮不到你教训我!”陈金水气得发抖,指着女儿,“天天就知道跟陈大光混在一块,你瞎了眼了,你男人是谁?是鸡毛!”

巧姑吓得一哆嗦,眼泪在眼中打转:“爹,您别逼我……我求求您了。爹,爹!”

“过几天就把你俩婚事办了,明天我带你去找他!”陈金水甩开女儿的手推门出来。

陈大光慢慢起身,满脸是泪,站在面前。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突然转身狂奔而去。

巧姑在身后喊:“大光!”陈金水低吼一声:“如果你敢追他一步,看我敢不敢敲断你的腿!”巧姑哭得伤心欲绝。

“车出来了吗?”骆玉珠抱着一堆早点回来。

“你怎么买这么多?”

骆玉珠塞给他一口,自己也狼吞虎咽地吃着:“给人家厂里人买的。进四出六,还不是当年你教我的?”

“青出于蓝胜于蓝,徒弟胜过师傅了。”

骆玉珠忽然站起来,一辆卡车从厂门口驶出,骆玉珠狂奔上前举着早点:“师傅,师傅!”

陈江河莫名其妙地看着,司机探头跟骆玉珠说着什么,骆玉珠递上早点,仰头恳求着。卡车启动而去,骆玉珠颓然转身过来。

“贿赂早点?”陈江河眯着眼看着她。

“多出的袜子给厂长的亲戚留下了。这可是最新款,我就等着这一天呢。”骆玉珠想起什么,指着陈江河说,“你,如果你是这个袜厂的厂长多好,我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呀?”

陈江河哭笑不得:“怎么把气都撒我头上了?我招谁惹谁了?”骆玉珠懊恼地蹲在地上,陈江河也是一筹莫展。

“我就不信了,我骆玉珠抢不到,谁也别想卖!”骆玉珠起身走向袜厂后门,陈江河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骆玉珠,苦笑着紧跟其后。

“哎,你去哪啊?你要干吗呀?做贼,我们绝不能干那种事……”陈江河百思不解。

“你才小偷呢,别废话,跟着我。”骆玉珠没好气地说着,一直走到了后墙根。她停住脚步,“我没记错的话,这墙里面有棵枣树,你把我托起来,我爬进去。”

陈江河抱着她的双脚用力撑起,骆玉珠费劲地扶着墙头,想一跃蹬上去,不料动作过猛,陈江河一个踉跄,手一松,两人跌倒在地上。“你干吗松手?”骆玉珠怒视着陈江河。

陈江河不敢注视骆玉珠愤怒的目光,女孩子喜欢和你撒娇吵嘴,那是因为她喜欢你让着她的感觉吧!

骆玉珠不由分说,再次踩上陈江河的肩膀爬了上去。

陈江河跟着骆玉珠,紧张地看着四周,拴着的狗冲他们狂吠着。骆玉珠轻声提醒:“你不是侦察兵吗?别鬼鬼祟祟的,大胆点。”

“我们这是去哪呀?你总得给我说明白吧。”

骆玉珠转脸瞪了他一眼:“别那么多废话,我是厂长亲戚。这地方我熟,一般提货都会在原料车间。”

陈江河恍然大悟地看了眼骆玉珠,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车间门口摆放着两只麻袋,看守的工人打量着他俩。骆玉珠挤出笑脸,大方地打着招呼:“师傅,忙呢?”

工人诧异地看着她,也不敢问。

骆玉珠笑了笑:“我是郑厂长的亲戚啊,来看看货。这是最新的袜子?还是原来的价吧?这货的钱你待会替我交给郑厂长。”

“您就是郑厂长的二姑吧!”

骆玉珠点头,陈江河拼命不让自己笑出来。骆玉珠狠狠瞪了他一眼,依然保持笑容:“在我们老家,辈分都乱了,我还得管抱在怀里的娃娃叫叔呢。钱呢,您一定帮我交给他,我们走了。”骆玉珠朝陈江河一使眼色,陈江河背起麻袋就走。

“哎,大门在那边。”工人在后面用手一指。

骆玉珠笑着挥手:“快走。”

身着干部服、迈着八字步的郑厂长刚好迎面走来,惊讶地打量着两人。有工人打招呼:“郑厂长!”

“这两个人是?”郑厂长皱着眉指着两人问。

陈江河将骆玉珠抱起托上墙头,抛出麻袋,转头笑眯眯地:“我是你二姑父啊,不认得了?”

骆玉珠吓得快哭出来:“你还不快跑?”

“抓住他们,放狗!”郑厂长愤怒地指着他们说。

狗吠声中,两人瞬间已经扒住墙头翻出厂来。

陈江河与骆玉珠一人背着一麻袋,绕着岔路,不知跑了多少小巷,回头见没人追赶了才停下脚步。

“今天便宜赚大了,又是袜子又是二姑父。”陈江河笑得站不住脚。

骆玉珠上气不接下气骂道:“你给我寻败事!以后我还怎么从他们厂进袜子!”

“你先说是他二姑的。”

“你不理他不就完了,他又记不住咱们长得什么样子?”

陈江河弯腰笑着喘息说:“行了,二姑,别气着自己,都上年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