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第5/6页)

老严百感交集地说:“我们苦了那么多年,总算熬到乌鸦变凤凰了,你却要走了。”

陈江河苦笑:“变凤凰了吗?也许从规模从待遇上是这样,可我们自己的品牌没了。老严,也许再过几年大家都富裕了,你才会发现最珍贵的是什么。”

老严无言以对,沉重地点头。

陈江河退后几步挥手告别:“大伙就送到这吧,接我的车来了,到义乌来玩,咱们后会有期!”

邱英杰开着车,瞥了后视镜一眼笑着问:“玉珠,在外这几年想不想义乌?”

“邱大哥,我已经八年没回去了,义乌是什么样子,我都忘了。”

“你绝对认不出来了!别说你,江河回去都得大吃一惊,现在义乌准备开放第四代小商品市场,所有的摊位都将搬进大楼里,你等着看吧,义乌将来的变化,会让你们瞠目结舌!”

“在楼里卖东西?那不跟上海的大商场一样了?”

邱英杰笑着说:“你们有点想象力好不好,别什么都跟传统的商场比,好像只有你一人去过上海似的,我们都是土包子!还有陈金水的变化你们也想不到。”

陈江河饶有兴趣:“我金水叔现在忙什么呢?”

“你们谁也想不到。全村的人都出去做生意了,唯独他心气全无,别人忙着赚大钱,兴什么,卖什么,他倒活得像老神仙一样啊!自己办了个养鸡场,羽毛加工厂。他说以前鸡毛换糖做梦都想换些鸡毛回来,现在干脆自己养鸡,做点鸡毛掸子毽子,让巧姑放在摊位上卖。”

陈江河与骆玉珠交换个眼神,疑惑不解的神色。

“陈大光也回来了,这小子不知在哪发了笔横财,闹着要跟巧姑补办一场婚礼。要说这是好事,可陈金水死活不让,也不拿女婿给的一分钱。”

邱英杰话锋一转笑着说:“哎,你俩要不要凑凑热闹也补办一个婚礼?”陈江河转头看骆玉珠,骆玉珠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又低头偷偷瞥了儿子一眼。

邱岩将冰糖葫芦放到玉珠身后的车枕上,玉珠装作没看见。王旭跟做贼一样,悄悄地伸出手,从后面一把拿过冰糖葫芦,藏在袖中。

邱岩露出了得意的笑,玉珠转头跟邱岩默契地眨了下眼。

邱英杰说:“当年篁园村玉珠那个小院环境好,就在新市场边上。江河非要再盘下来,就是多少年过去,花园似的地方寸土寸金,价钱有点贵。”

陈江河笑:“多贵也要租过来!人从哪走的就得回哪去。”

邱英杰朗声笑起,将一盘录音带塞进车载卡带机中,歌声传出。

“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

陈江河转头看着骆玉珠,也摇头晃脑地跟随唱着:“万水千山总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证……”

骆玉珠没有笑,手轻轻攥紧儿子,伤感地看向窗外。

陈江河边唱边诧异地打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车疾驶而去。

还是当年骆玉珠租的小院子里。

明亮的月亮,把大地照得一片雪青,房屋树木,都像镀上一层水银。院子一边栽着银杏树、水杉、罗汉松,另一边是小池塘,上面是鹅卵石砌成的阴阳鱼。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雅致,那么幽静。清柔的银色透过窗子,映照在王旭熟睡的脸上,映照在王大山的遗照上。

骆玉珠深情地端详着丈夫遗像:“大山,让你看看这个小院,这是我遇见你之前生活过的地方。”骆玉珠抱着遗像,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轻声商量般,“跟你商量个事啊。我还是回来了,带着咱儿子小旭。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什么,我现在给你讲。外面坐的那个男人叫陈江河,我十几岁差一点被我后妈卖给人贩子,后来流浪遇到了他,我们一起鸡毛换糖,一起过苦日子。后来镇长逼他娶自己的女儿把我俩打散了,我以为他对不起我,像我爸一样把我当废物扔掉,谁想到八年过去,他一直在等我,找我……”

陈江河一动不动坐在台阶上望着月亮。骆玉珠走出门静静地并肩坐下。陈江河脱下自己外衣给她披上。骆玉珠轻声地说:“跟做梦一样,就好像八年前的我们,一直坐在这里,只有指针转了一圈而已,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可能,一切都变了,你名字都改了。”

“天儿,你喜欢这个名字吗?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这样叫我,好不好?”骆玉珠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陈江河刮了一下她鼻子:“鸡毛飞上天,反正我是飞不出你的手掌心了。哎,有年春节下着大雪我赶到那,看见小屋里你们……”

骆玉珠捂住他的嘴,陈江河愣住,怔怔地瞧她。

“今晚什么都别说,就算这是一场梦,你让我做完它。”

两个有情人相依相偎在皎洁的月光下,谁都没有注意,王旭已经悄然爬起,稚嫩的目光中透着不解和仇恨……

“从今天开始,你们成为合法夫妻,恭喜你们。”办事员郑重地将小红本递到两人手上。

陈江河与骆玉珠都神色肃穆。邱英杰在相机后招呼:“你俩靠近点。陈江河,会不会笑?”

陈江河与骆玉珠的头靠拢在一起,并肩露出笑意。

“喜宴不摆了,但是酒我们还得喝。怎么样,晚上我办一桌?”邱英杰说。

骆玉珠面露难色瞥了眼陈江河。

“英杰哥,还是省了吧。我们不想让小旭知道。”陈江河笑着说。

“噢,那就你们俩偷着乐吧。”

骆玉珠含羞地说道:“邱大哥,瞧你说的,往后我们一定把喜酒给你补上。”

邱英杰大笑:“当然了,我可是你们俩的证婚人,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

两个患难之交依然一前一后地走着,邱英杰充满诗情画意地展望着:“我看到了沉默了两千二百年的义乌,土地袒露出了血性的胸膛:那是包容所有人的胸怀,就像母亲庇佑着她们的儿女,大树遮蔽着脚下的土地一样。江河,我们生逢其时,我们并肩战斗吧!”

骆玉珠默默望着陈江河的背影。陈江河回头看她,伸出手来。

“人家看见了。”

陈江河笑了:“怕什么,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法律都保护我们。”

骆玉珠迟疑,陈江河的手已经拉住她,两人并肩前行,相视而笑。

院里院外热闹非凡,前来探望的陈家村乡亲几乎踏破了门槛。陈江河忙着应付,骆玉珠拉着冯大姐等人的手大声说笑,王旭也不自在地被人围着。

“鸡毛啊,想死我们了!这么多年,你也不回来看看!”

“叔婶,我这不回来了。”陈江河笑着说。

“鸡毛!为赶回来见你,我儿子大奔的轮胎都快磨平了!”一辆豪车停在院门口,大光爹还没进院就开始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