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第3/7页)
骆玉珠拽住他:“我跟你去!”陈江河摇头:“太危险。我转一圈,如果找不到再回来。”骆玉珠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陈江河下坡跑向铁轨。
火车到了金华车站,车上的人纷纷到站台上买东西吃,王旭数着手里仅有的几个钢镚,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邱岩也拼命翻兜,想从兜里掏出钱来。没有钱,就无法买东西吃,王旭和邱岩一开始就碰到了难题。邱岩望着王旭,希望这位哥哥能给出问题的答案。王旭定定神,给自己鼓劲:“不怕,陈叔讲过他和我妈小时候也一分钱没有,就靠在桥底下熬糖出去换东西。”
邱岩先摇头后又用力点头,眼中充满钦佩:“好啊,我们也这样。以后我们需要什么就去换什么,这样我们就能靠自己活下去了,谁也不靠了。”
王旭自己也将信将疑,拿出带来的红糖和当年母亲用过的那种熬糖铁罐:“他们能行,我们也能行,我们去熬糖卖吧。”邱岩摇着他胳膊,兴奋地说:“王旭,你真棒!我们赶紧下车去熬糖吧!”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爆发出欢笑声。
王旭、邱岩出了车站,来到一座大桥下,捡来木柴开始熬糖。可能是水加少了,铁罐里的糖浆熬糊了,发出了一股焦味。烟灰把王旭熏得满脸焦黑,王旭不好意思地说:“原来熬糖这么难啊。早知道这样,就不出来了。”邱岩咧嘴傻乐。王旭看着她叹息道:“你怎么老笑啊?你不担心、不害怕?”邱岩天真地说:“怕什么,有你在呢。”王旭哭笑不得,摇摇头。邱岩的肚子又咕咕地叫起来了。王旭问:“饿啦?”邱岩点头。王旭咬着嘴唇警惕地看看四周:“走,我带你去找吃的!拉着我的手,别怕!”邱岩咯咯咯地笑:“王旭,你说多少次别怕啦?是你自己怕了吧?”王旭头也不回,掩饰道:“我才没有!”邱岩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王旭背影,两只小手紧攥在一起,一前一后地走去。
两个孩子沿着铁轨,向义乌方向往回走,可越往前走,就越恐慌,远方传来了隆隆的雷声。王旭眼中也开始流露出恐惧和无助,但又不忘给邱岩壮胆:“别怕,我们一定会在下雨前走到义乌车站的!”邱岩反倒一点也不害怕,踏实地任王旭领着自己走:“反正跟你在一起,我不怕。”“不过车站好像有点远。”王旭声音有些颤抖。
邱岩快活地说:“那我们就睡铁道上!”王旭快哭出来:“你不怕啊?狼来了怎么办?”邱岩:“有你呀!我不怕!”一辆列车呼啸而来,王旭忙拽邱岩跳到路旁躲避。
邱岩却兴奋地大叫:“噢—火车!”大雨瓢泼,两个孩子顶着风雨无处躲藏。邱岩尖叫着,伸出双臂欢呼:“啊!下雨啦!”王旭担忧地喊:“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雨!邱岩,别跳啦!”邱岩异常兴奋地跳起舞来:“王旭,真好!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天下着大雨,两人失散了,找到邱岩时,她已在昏天黑地里走了两个多小时了。当时王旭心如刀绞,很心疼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生。
王旭突然望见黑夜中摇动的手电光亮,一个人影在晃动,隐隐约约能听到喊声:“王旭—”王旭身子一颤:“爸爸……”邱岩吓了一跳:“谁?”王旭呆呆地望着远处晃动的光亮,颤抖着嘴唇,仿佛小时候情景重现。王旭撒腿狂奔:“爸爸!是爸爸!”正在坡上平行走着的骆玉珠也是一哆嗦,聆听到夜幕中传来的喊声。邱岩一抹脸上的雨水,无比吃惊地望着,也快步追去。
手电筒晃动着,越跑越近,穿着雨衣的陈江河终于看清了慢慢跑近来的两个孩子。王旭大喊:“爸爸!”
“哎!小旭!”陈江河张开双臂迎上去,王旭跑到近前却猛刹住脚步,吃惊地看着他。陈江河打开宽大的雨衣将他俩紧紧地搂入怀中。陈江河喜极而泣:“你们跑哪去了,要急死我呀?”邱岩眼睛含着泪水:“干爸!”王旭却再没叫出声,近距离怔怔地端详陈江河,一咧嘴“哇”地号哭起来。陈江河喃喃:“叔叔在呢,小旭不哭。”王旭用尽气力吼出:“爸—爸爸!”陈江河没想到,王旭这么大声喊自己“爸爸!”感动得用力搂住孩子:“爸在!爸在呢……”
不远处的山坡上,骆玉珠正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团抱在一起的黑影,脸上百感交集,挂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邱岩要跟着妈妈出国了。在上海机场,陈江河一家和邱岩妈妈、邱岩告别。王旭与邱岩一人一耳朵戴着耳机,注视对方,耳机中又传来了那曲熟悉的音乐,两人相视而笑。
邱岩轻声说:“那真是我生命里最开心的日子。”王旭:“让你挨饿,又被雨淋,还开心?”邱岩笑:“可我就是开心。”广播声响起:“飞往北京的CA……”邱岩妈妈在一旁催促:“岩岩,我们登机啦!跟你干爸、干妈再见!”王旭推开邱岩妈妈,将随身听和耳机一起递给邱岩:“送给你!”邱岩愣了一下,很快接过。
王旭拼命控制着泪水:“等长大了,我去国外看你。”邱岩瞪着异样的大眼睛瞧着他,灿烂一笑:“不!我会回来的!”邱岩转身扑到陈江河怀中,又被骆玉珠拥抱,小姑娘那双眼睛,长长的睫毛,乌黑的眼球,似深泉,像宝石,晶莹闪亮,像会说话一样。这样的眼睛长在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孩脸上,注定会让人心里发痛。
邱岩转身跟妈妈走向检票口,任由泪水淌落。骆玉珠的心好似被割了一刀,偷瞥儿子,看到王旭背过身去偷抹泪水,陈江河上前轻轻扳住儿子肩膀,看着一架飞机轰鸣着直上云霄,消失在天际……
五
邱岩走了,骆玉珠连续几天恍恍惚惚的,总感觉心中失去了什么东西。骆玉珠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这天,骆玉珠挺着大肚子来到复元医院孕检,她在走廊上与其他孕妇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你几个月啦?”骆玉珠边收拾待产包边笑:“八个多月。这不刚领的待产包。”骆玉珠眼瞄着对面一个孕妇,那孕妇被几个人围着,一脸不屑:“我都不用待产包里的尿不湿,质量不行。哪有我这个好啊。”几个人七嘴八舌:“看不出来哪里好。”骆玉珠也附和着:“有什么不一样吗?”
孕妇一撇嘴:“这是新产品!专门出口的,别管多少尿照吸不误,屁股保干,孩子不受罪!”骆玉珠忙挤上前,赔笑道:“您给我瞧瞧,什么牌子?”
孕妇:“看牌子你也买不到,我这批是试用款!人家早就被香港包销了!”
“义乌没有卖的吗?”骆玉珠抚摸着尿不湿,眼中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