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赌失足千古恨(第5/5页)

“再过两个钟头,大难就要临头了,舰长老兄在后甲板上忙得团团转,已经是焦头烂额了。现在,我们有两个办法可以选择,一个最轰轰烈烈的办法,就是故意让敌舰追上来,然后猛地向它靠拢,派百十个英勇慓悍的小伙子冲将上去;另一个办法也不错,只是不大光彩,那就是把我们的一部分大炮扔进大海,以减轻舰船的重量,这样就可以轻装快速,紧贴着非洲海岸航行,我们的左舷就是岸边,英国战舰害怕搁浅,就只好让我们溜掉。问题是,我们的那位宝贝舰长,既不是懦夫,也不是英雄。这两个办法他都不会采用。他只会让敌人的大炮先把我们轰个片甲不留,经过几个小时的战斗之后,再扯起降旗。你们活下来的人那就倒霉了,等待你们的将是英国朴次茅斯军港的囚船。至于我嘛,我可不愿意看到那些囚船。”

“也许,”我回答他说,“我们头一阵炮击会使敌舰遭到重创,迫使它停止追杀,亦未可知呢。”

“你给我听着,我是不愿意当俘虏的,我宁愿战死,我正可以死得其所。万一我伤残未死,请你答应我一定把我扔进海里,像我这样一个优秀的水兵,大海才是我应该寿终正寝的地方!”

“你简直就是神经病!”我对他嚷道,“你怎么能委托我办这种事!”

“请你为我尽一个好朋友的责任。你知道,我是非死不可的。我之所以同意不自杀,就是因为我希望战死捐躯,你应该还记得这一点。那么,就答应我吧;如果你拒绝,我就去请水手长帮我这个忙,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我考虑了片刻,对他说:

“我答应你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是受了重伤而又没有治好的希望。在那种情况下,我愿意让你少受一些临终的痛苦。”

“我一定会受致命的重伤,要不,我就是当场战死。”说着,他向我伸出手来,我紧紧地握住。从这时起,他就变得平静多了,甚至脸上还不时洋溢着一种战斗的喜悦。

下午三点钟左右,敌舰的追击炮开始朝我们的船舰轰击。于是,我们赶紧收起部分帆篷,掉头侧身对那敌舰连续开火,英国人则猛烈还击。海战进行了一个钟头之后,我们那位办事一贯毛糙失当、指挥从来失策的舰长却想要把我舰冲向前去进行近距离厮杀。但是,我方已经伤亡惨重,剩下的水兵也已经泄了勇气。舰上的器械已经损毁极为严重,残破不堪。当我们扯起舰帆想逼近英舰的时候,我们那根已经毫无支撑的主桅,竟完全断折,轰然倒下。敌舰趁我舰上此一混乱之际,绕到我们舰尾,在手枪半射程的距离内用侧翼的全部火力向我们猛轰,将我们那艘倒霉的三桅战舰打得个稀巴烂,而我们的侧翼只剩下了两门小炮勉强可以还击。这时,我正在罗杰身旁,他指挥着众人去砍断还纠缠在已倾倒在地的主桅上的缆绳桅索。我觉得他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臂。我转过身去,看见他仰面倒在甲板上,浑身是血,他的肚子刚被一颗子弹丸击中。

舰长向他跑过来,叫道:

“怎么办,大副?”

“快把咱们的舰旗钉在半截桅杆上,然后把船凿沉。”

舰长觉得这个建议不对自己的口味,立即离他而去。

“喂,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

“不在话下,你的伤能治好,”我对他说。

“立即把我扔进海里去。”他厉声叫道,接着,他一边恶狠狠地骂骂咧咧,一边抓住我衣服的下摆,“你看得明明白白,这回我肯定是难逃一命,把我扔进海里去吧,我不愿意看见我们兵舰先投降。”

两个水兵走了过来,准备把他抬进舱底去。

“混蛋,你们去管你们的大炮吧!”他使劲地高声叫嚷,“装上霰弹,瞄准他们的甲板射击。至于你,如果你不兑现你的承诺,我就要诅咒你,骂你是世界上最怯懦、最卑劣的小人。”

罗杰受的伤是严重致命的。这时,舰长把一个准尉叫了过来,命令他将降旗投降。

我对罗杰说了一声:“跟我握一下手吧。”

就在我们的舰只降旗投降的那一刹那……

船长的故事讲到这里时,一名中尉跑过来喊道:“舰长,左舷发现有一条鲸鱼。”打断了他的叙述。

“一条鲸鱼!”舰长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他也不再把故事讲下去了,“快,放小艇下海,把舢板也放下去,所有的小艇都放下去,拿鱼叉来,拿绳子来……”

因此,可怜的罗杰大副最后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就所知不详了。

[1]巴西十九世纪的首府。

[2]埃斯林格,维也纳附近一村庄,1802年,拿破仑大军在此大胜奥地利军队。

[3]指拿破仑。

[4]法国西北部一港口。

[5]西班牙在大西洋沿岸的一军港。

[6]拿破仑时期发行的金币,上有拿破仑头像,每枚值二十法郎。

[7]伽拉忒亚,希腊神话中的一海洋女神。

[8]约翰·巴尔(1650-1702),法国十七世纪海军将领,英勇善战,屡立战功,深得路易十四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