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2/2页)

旁边那个房间也是一样,一张条纹棕榈床垫的单人床,还有张桌子。另一侧的房间门好不容易才打开,电灯开关在右首边,开了灯,房间里的景象一览无余。这是间办公室,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灰色的三抽屉文件柜,还有一个嵌在墙壁里的木书架,上面摆放了一些灰色的活页文件夹。凯辛轻轻摸了把空荡荡的桌面,指尖粘了一层灰尘。

他走到书架前,每层书架的黄铜标识夹上都有手写的卡片名牌:一般通信,与昆士兰的通信,与西澳的通信,与南澳的通信,与维州的通信,维州这层架子是空的,其他层的架子上是标着名字的收据,维州收据这一栏也是空的。他从“与西澳的通信”这一栏里拿起一份文件,随意翻了翻,里面是与西澳洲巴瑟尔顿地区,凯夫斯路童子军营地的通信,有原件,复写件和影印件。

凯辛把文件放回书架,打开了书桌的一个抽屉。

抽屉里装着旧支票本,用皮筋打成捆,有些皮筋已经断了。他拿起一本支票,看了几张存根,看来所有道德陪伴组织的账单都是从这里支付的。

他关上抽屉,离开房间,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门。一片黑暗。他摸索着找到灯的开关,三根荧光灯管挣扎着闪了一阵,终于亮了起来。走廊垂直拐了个弯,里面还有三扇门,凯辛打开了第一扇门,找到灯的开关,一盏,两盏,三盏荧光灯,陆续亮了起来。正对着的那面墙上,环绕在几面镜子周围的灯泡也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剧场的化妆间。他以前曾经进过一个化妆间,女受害者被发现陈尸在卫生间,已经死亡大约十六小时之久了。案件发生在一场业余团队的终场演出之后,当时剧组举办了一场派对,从现场看,死者摔倒时头部撞到了洗手池,令人警觉的是死者的后脑有块瘀青。剧本是一名医生写的,辛戈通缉并严审了他,但除了招认与另一名剧组成员私通,最后并没有其他发现。

凯辛检查了其他两个房间,也都是小型的化妆间。在打开第二个小化妆间的电灯开关时,灯泡爆了两个。他往回走,打开一扇门,走下一段长长的楼梯,紧接着又是一扇门。

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房间,墙壁高处布满灰尘的小窗子透进来微弱的光,他又往里走了几步。

这曾经是一间年代久远的剧院,长度超过了宽度。凯辛环视整个房间,大概有三十排逐排升高的座椅,左边是一段通向舞台的台阶。

“有人在吗?”凯辛又喊了一次,“警察!”

椋鸟又被惊得飞了起来,街上传来汽车的启动声,是修理工测试发动机的声音。

除了尘土和从地板泛起的轻微潮气,房间里还有股味道,凯辛嗅了嗅,无法分辨出那是什么。这气味他以前似乎在什么地方闻到过,想到这儿,他突然感到脸和脖子的皮肤一阵发紧。

他走到房间后面,推开那扇对开门其中的一扇,里面是大理石地面的小前厅和前门。他回过头来,沿着台阶走上舞台,将厚重的天鹅绒幕帘拉向两边,自己站在舞台的侧翼。这里很暗,透过舞台高大布景的间隙,能瞥见空荡荡的舞台。

凯辛来到一片开阔地。

舞台上堆了些沙子,干净的建筑用沙,成堆或散落在台上。

沙子?

他注意到后面有几个桶,三个红色的印有火苗标志的消防桶,有人把消防桶里的沙子倒在了舞台上,踢得到处都是。

街头混混?那些混混不可能只是胡乱弄沙子这么简单,他们会毁掉整个礼堂,扯掉幕帘,在台上大小便,在观众席的椅子上蹦跶,直到把它们踩坏为止,这还不算完,他们一定会把它们从地上拆掉,还会纵火。

不会是混混,不,这不是混混们的风格。

这地方一定另有蹊跷。

他走上舞台,不可避免地踩到了这些沙子,脚下的沙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声音大得有些惊心。他站在舞台中央,环顾整个礼堂,淡黄色的光透过窗口照射进来,光柱中,无数尘埃在空中飞舞。

舞台应该有灯光,它们在哪儿呢?

他找了一圈,在舞台侧翼靠近楼梯的地方发现了一块带开关的仪表板,那是四个老式的圆形陶瓷开关,连着铜质的电触发器。他推动了所有开关,几声清脆的咔咔声,舞台瞬间被照亮了。

他走回到舞台中央,剧场穹顶的聚光灯向下打出了彩绘的舞台背景,还有十几盏地灯也跟着亮了起来,转眼间两盏地灯熄灭了,过了一会儿,又坏了一盏。他望向聚光灯照出来的背景,那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点缀着一些农舍,蓝色的天幕下牧羊人正赶着白色的羊群回家,一条黄色的土路像蜿蜒的长蛇一般地穿过平原,爬上山丘。那是一座绿色的椭圆形小山丘,山顶上立着三座十字架,两边的较小,中间那座比边上的要高出一倍。

凯辛走近了些,看得更清楚了。两个小十字架上分别钉着两个人形的图案,但大十字架上是空的,似乎是专门为谁预留的。他又看了看布景板前方地面上的沙子。

为什么会有人在舞台上倒沙子?是为了灭火?也许有人在台上点着了火,比如向台上倒了易燃液体,点燃后又慌了,抓起一个消防桶,用沙子扑灭了火焰。

那是显而易见的解释。

街头混混会纵火。

但他们不会去扑灭。

他用一只脚蹭地面上的沙子,鞋子拨开了表层的沙子,下面的是深色的,还互相黏着,一团一团地凝结在一起。他继续把沙子拨到一旁,露出了舞台地板。

黑色污渍,他感到一阵作呕,脖子、后脑和耳朵处生出的凉意开始向周身蔓延。

这里曾经发生过很糟糕的事。

得让警队赶紧过来,我该去车里等着。

他蹲下来,用食指碰了下地板,抬起手来看了看指尖。

血迹。

他早知道是血迹。

多久了?沙子延缓了血迹中水分的散失。

他站起身,后背作痛,牵着肩膀也一起疼着。他面向着观众席,舞台上亮着的聚光灯和地灯让他感到晃眼,他看不清楚礼堂里的情形。

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