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7/9页）

前方道路因为施工禁止通行。可能在路口右转前就有提醒封路的牌子，但我没注意。蓝色小车上的口罩男大概也一样，肯定是碰到封路才急忙停车的吧。

茧美判断迅速，行动利落。她从副驾驶下车，沿着人行道奔跑，向口罩男猛冲过去。

口罩男踉踉跄跄地钻出蓝色小车，走上人行道，但脚步略显虚浮。茧美的步伐却像坦克前进一般稳重。胜负已分。转瞬间，茧美就把他撞翻在地。当时路上没有行人，施工的工人也忙着干活，根本没人注意这边。茧美干净利落地把倒在地上的口罩男拽起来，像拖着大麻袋似的走向人行道一隅，消失在一栋陈旧的商务旅馆后面。我连忙追上去。

茧美把口罩男按在墙壁上，用右肘猛力击打。不知道是因为看见她体形浑圆，还是因为她手法熟练，我并没有感觉到杀气，反而有一种安心感，像在欣赏摔跤比赛似的。

茧美没白长这么一副酷似外国摔跤手的彪悍体形，她“砰”地一下肘击，紧接着又是一下。口罩男直翻白眼，几乎昏死过去。

我走上前去。茧美对我说道：“喂，别傻站着。快搜这家伙的钱包！”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提包，随即把手伸进去。“找到了，然后怎么处理？”

“当然是让他赔偿呀，撞车的修理费肯定要拿。另外还有精神损失费，给咱俩的补偿费。”茧美用左手把口罩男按在墙壁上，冷冷地说道。

我愣住了，心想：“给咱俩的补偿费，是指补偿什么呢？看上去，这个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家伙更应该得到补偿吧。”

“你们搞错了！”口罩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嚷道，“我不知道什么撞车逃逸。”

“少废话！事到如今还想狡辩！要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逃跑呢？”茧美用右手胳膊猛地顶住他的喉咙。这下他连声音都出不来了。

“喂，把钞票和信用卡抽走！”

我按她的吩咐看了眼钱包，里面大概有十万日元现金。姑且不论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我分明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钱包里还有两张信用卡。我继续摸索，想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这时，从放零钱的夹层里掉出三个透明的小袋子，装着药粉的三个小塑料袋掉到了地上。

“啊！”

“怎么回事？”

我捡起小塑料袋，目不转睛地看着。

“喂，不许动！”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只见一个长头发、高鼻梁、大长腿的男人站在我身后。他手上虽然没拿枪，但目光凌厉，充满威严，左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证件，低声说道：“不许动。我是警察。”

我一看证件，正是不知火警官。

几天后，深夜一点钟，我和茧美站在路灯下。周围一片漆黑，寒风直吹。茧美的着装最适合这个季节，应该有一定的防寒效果。而我只穿着短外套，冷得受不了。

“我为什么非得干这事呢？”茧美不满地说道。

“唉，我去的话，可能会被海斗认出来呀。事到如今，都到这里了，你还啰唆什么呢？”

“现在已经是深夜一点了哦，哪有小学生还没睡觉的。”

“说不定会中途醒过来呢。慎重起见，还是你去吧。”

我站在电线杆后，搓着手喊冷。

“把这个拿好。”我把手上的大纸箱递给茧美。她不情愿地打开手上的大袋子，把纸箱放了进去，然后低头看着，感叹道：“居然买这么贵的东西，你以为是在花谁的钱呀！”

“刷的是那家伙的银行卡。”

“这不是犯罪吗？你这小偷！”

我没有回答。事实上，这是小偷行径无疑。前几天，被我们开车追上并挨揍的那个口罩男，最终被匆匆赶来的不知火警官以私藏毒品罪当场抓获。不知火警官看到我时，似乎苦苦思索在哪儿见过我。我说曾把车子借给他用，听到这话，他立刻变得和颜悦色：“噢，原来是你……刚才有人报警，说两个人抢走了他的黑色轿车，还报了我的名字。所以我立刻赶过来了。”

“我是在模仿您的做法呢，因为当时事态紧急嘛。”我厚着脸皮狡辩。

“这家伙身上藏有可疑药物……”茧美没有丝毫愧疚，信口胡诌道，“让他逃跑可不得了。所以我们才报上你的名字，好让你赶过来立大功。”

不知火警官没有说话。他环视四周，捡起地上的小塑料袋，撕开，用手指沾了些粉末舔一下，似乎在品味，又像在沉思。他的着装和举动，感觉跟电影中的吉恩·哈克曼一样，有种坏警察的气质。我有这样的预感：这种人，很可能不按常规套路出牌，说不定正在为个人得失打着小算盘呢。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好嘞，这个家伙就算我抓到的。这里交给我，你们快走吧。抢人车辆、超速行驶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啊？”我正迷糊时，茧美已经心领神会，“那就多谢啦！”随即准备离开。

“算是上次的回礼吧。上次我不是强行借用了你的车嘛，这事要是传出去就麻烦了。幸亏没闹大。”不知火警官举起右手，稍微敬了个礼，随即装模作样地挥挥手，长舒了一口气。

“哦……”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装出从容自若的样子，点头说道，“这样就算扯平了吧。”

不知火警官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

“那么，这家伙就交给你了。”即使面对警察，茧美仍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态度。她一把抓住口罩男的脖颈要害处，把他塞给不知火警官。

看见茧美这彪悍的身躯，不知火警官瞠目结舌。但他不愧是警察，很快就镇静下来，准备手铐。

在旁人看来，茧美和不知火警官就像互相对峙的两头野生动物。一个像残暴的熊，一个像敏捷的狼。

“你是哪个高中毕业的？”茧美低声问道。

听到这唐突的问题，不知火警官愣了一下，随即答道：“白新高中。”

“哦……没事了。”

她的反应令人无语。

为了不被牵扯进去，我们当即离开了现场。那辆抢来的黑色轿车也扔下不管了。

回到酒店之后，我才发现那家伙的钱包还塞在我的裤袋里。我并不是故意拿他的钱包，只是一时忘记。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打算把钱包还回去。看见钱包时，我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用这钱买东西送人。

第二天，在快餐店里，茧美嚼着一大块汉堡时，我说起了这事。她听完顿时黑下脸来，仿佛要跟我绝交似的，质问道：“买东西送人？送给谁？”

“当然是送给理纱子。”我说道，“她老是没遇上好男人，车还被撞了，却从来不气馁，也从不怨天尤人。就让她偶尔遇到一件好事也算不过分吧。”我看着她嘴里的汉堡，自得其乐地喝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