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第2/3页)
“你可真是愚蠢!你叫什么名字?”
“托比亚斯,托比亚斯·霍瓦特。”
她笑了。“托比亚斯,这个名字真可笑。我有一个叫托比亚斯的爷爷,但他年纪很大,为什么你不取一个正常一点的名字?”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托比亚斯这个名字很正常。卡洛琳娜也不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你说得有道理,我不喜欢我的名字,叫我琳娜吧,和别人一样。”
校长说:“别再窃窃私语了,孩子们。”
琳娜继续悄悄说道:“你在几年级?”
“一年级。”
“我也是。”
校长发了一张单子,上面列着需要购买的书本。
孩子们都回家了,唯独我留在了班上。校长问我:“有问题吗,托比亚斯?”
“是的,我妈妈不识字,而且我们没有钱。”
“我知道,别担心,明早你就会有你需要的东西了,安心回去吧,我今晚会去看你的。”
他来了,关上门和我妈妈待在房间里。他是唯一一个在和我妈妈亲热的时候把门关上的。
我在厨房里睡下,和往常一样。
第二天,学校里,我的座位上已经摆好了书、本子、铅笔、钢笔、橡皮和一些纸张。
那天,校长说我和琳娜不能继续坐在一起了,因为我们总是在讲话。他让琳娜坐到了教室的中间,和女孩子们一起,但她比之前更爱说话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对着讲台。
课间的时候,那些高年级的学生总是试着羞辱我,他们叫喊:
“托比亚斯,妓女的儿子,埃丝特的儿子!”
校长制止了他们,严厉地说:“别招惹这孩子。我会收拾欺负他的人。”
他们都退了回去,低着头。
课间的时候,只有琳娜会来找我。她给我一半的土司面包或饼干,说道:“我父母叫我对你友好一些,因为你很可怜,没有父亲。”
我并不想接受吐司和饼干,但我很饿,在家的时候,从没有这些好吃的东西。
我继续上学,很快就学会了认字和算术。
校长仍旧会来我家,借我一些书,有时,他也会带来一些他儿子穿着嫌小的旧衣服和旧鞋子给我。我并不想要这些东西,因为琳娜认识这些衣服和鞋子,但是我妈妈强迫我穿上它们。
“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穿了。你想要裸着身体去学校吗?”
我不想光着身子去学校,甚至不想去学校。但是必须去,如果我不去学校,那么宪兵会来抓我去学校,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如果她不送我去学校,那么宪兵也可以把她抓走关起来。
所以,我去了,我上了整整六年学。
琳娜对我说:“我爸爸对你很好,我们可以把衣服留给我弟弟穿,但他却给你了,因为你没有爸爸。我妈妈也同意他这么做,因为她很善良,她觉得我们要帮助可怜的人。”
村子里全是善良的人,农民和农民的儿子会来我家给我们送些吃的。
十二岁的时候,我完成了义务教育,成绩很出色。桑多尔对我妈妈说:“托比亚斯要继续学习,他比一般人要优秀。”
我妈妈这么回答:“可是您知道我没有钱付他的学费。”
桑多尔说:“我可以找到一间免费的寄宿学校,我的大儿子就在那里,吃住都管,没有别的费用。至于一些零花钱,由我来提供,他可以成为一名律师,或一名医生。”
我母亲说:“如果托比亚斯也走了,那就只剩我一个人。我曾想的是一旦他成年了,就可以工作给家里挣钱,给那些农民打工。”
桑多尔说:“我不希望我的儿子成为农民,更糟糕的是成为给农民打工的,或者像你一样,做个乞丐。”
我母亲说:“我之所以留下这个孩子,是因为我念在过去的情分上,而现在我老了,您就要把他从我身边夺去。”
“我以为你是因为爱我和爱这个孩子才留下了他。”
“是的,我爱您,我依然爱您,但是我需要托比亚斯,我不能没有他,现在,我爱的是他。”
桑多尔说:“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消失吧。和你这样的母亲一起,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只会是一个负担,也会成为他一生的耻辱。到城里去吧,我给你付车费。你还年轻,还可以继续做二十几年的梦,你也会比跟这里的农民在一起多赚十几倍的钱,我会照顾托比亚斯的。”
我母亲说:“就是因为您我才留在了这里,也是因为托比亚斯,因为我希望他可以在他父亲的身边。”
“你确定他是我的儿子?”
“您清楚的,我那时是处女,我只有十六岁,您应该记得这些。”
“我知道的是,这几年,全村的男人都会来你这里晃悠。”
她说:“是的,但不这样我该怎么办呢?”
“我帮助过你。”
“是的,一些旧的衣服和鞋子。但是还要有些吃的东西啊。”
“我做了我能做到的,我只是一个小学的校长,并且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我母亲问道:“您不再爱我了?”
男人回答:“我从未爱过你,你的脸庞、眼睛、嘴巴,还有身体让我着迷,缠住了我。可是托比亚斯,我爱他,他属于我。我会照顾他的,前提是你必须离开,你和我之间,已经结束了。我爱我的妻子和孩子们,包括你给我生的孩子,我爱他。而你,我已经无法忍受你了。你只是我年轻时候的一个错误,一个一生中我犯过的最大的错误。”
和往常一样,我一个人待在厨房。房间里传来我一如既往厌恶的声音,即便如此,他们依然继续做爱。
我听着他们的声音,在草垫上盖着被子颤抖,整个厨房都跟着我一起颤抖。我试图用双手温暖我胳膊、大腿还有肚子,然而无济于事。我的身体因无法控制的抽泣而颤动着,在草垫上,被子底下,我突然明白了桑多尔就是我的父亲,并且他想要摆脱母亲和我。
我的牙齿咯咯作响。
我很冷。
我感受到了我体内对这个男人的仇恨之情。他假装是我的父亲,并且现在就要我放弃我的母亲,自己也准备抛弃她。
我很茫然,受够了这一切,既不想继续上学,也不想去那些每天来调戏我母亲的农民家里打工。
我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远走,死去。这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想要去远方,再也不回来了,然后彻底消失在森林里,在云朵里,什么也不记得,忘却,忘却。
我拿了抽屉里最大的一把刀,一把用来切肉的刀,走进房间。他们睡着了,他就睡在她身上,月光照着他们。这是一轮圆月,巨大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