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盗甲(第5/6页)

人们有的停下脚步张望,有的赶紧避开一路狂奔的他。那个哨兵朝空中开了两枪,然后冲下山坡去追他,但结果很不理想,因为他在冰雪覆盖的山坡上不断打滑,抓住最近的栏杆之后才稳住自己的身体。跟在后面的莱拉距离并不远。经过执政官的官邸时,莱拉注意到很多人都出来了,站在院子里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似乎还在人群中看见了法德尔·科拉姆,但仍是匆匆经过,沿着街道,朝那个角落飞奔过去——哨兵已经转过了那个街角,在后面追赶着那只熊。

神父的家比镇上大部分建筑更古老,由昂贵的砖块建成,走上三个台阶便是前门,那扇门已经裂成了碎片,悬在那儿。房子里传来尖叫声、物品的破碎声和更多的木头断裂的声音。哨兵在外面犹豫了一下,他端着来复枪做好了准备。但是后来,路过的行人开始聚集起来,街对面的人也从窗户里向外看。这时,哨兵意识到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于是他朝天空开了一枪,然后冲了进去。

片刻之后,似乎整座房屋都开始晃动。三扇窗户上的玻璃全都碎了,有一片瓦从房顶上滑落下来,紧接着,有个女佣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她的母鸡精灵咯咯叫着,扑棱着翅膀跟在后面。

屋里又传出一声枪响,紧接着便是一声震天怒吼,里面的男仆尖叫起来,神父则像一发加农炮弹似的飞了出来,他的塘鹅精灵惊慌失措、狼狈不堪地扑棱着翅膀跟了出来。莱拉听见有人在大声下达命令,她回头一看,有一队武装警察正从街角处匆匆赶过来,有的挎着手枪,有的背着来复枪。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约翰·法阿和那个身材粗胖、咋咋呼呼的执政官也来了。

这时,一声震天动地的爆裂声传了出来,他们全都回过头去看那座房子。一楼有一扇窗户——显然,那是地窖的窗户——被猛地别开了,发出玻璃的碎裂声和木头断裂的摩擦声。追着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冲进房子的那个哨兵跑了出来,面对着地窖的那扇窗户,扛着来复枪呆呆地站在那儿。紧接着,那扇窗户被完全别开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穿上盔甲的披甲熊——从里面爬了上来。

没有盔甲的他威猛万分,有了盔甲的他令人闻风丧胆。那副铠甲呈现出铁锈一般的红色,用铆钉粗犷地铆在一起。大片大片褪色的金属甲片都带着锯齿,它们层层叠叠,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头盔像他的脸一样翘着,在眼睛的位置留出一道狭长的开口,下巴的位置是裸露的,便于他的嘴撕咬。

哨兵开了几枪,警察也端起了武器,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只是像拂去雨点一样把子弹从身上抖落下来。在盔甲的摩擦与叮当声中,他向前猛扑过来,那名哨兵还没来得及逃走,披甲熊便已经把他击倒在地上。哨兵的精灵——一条哈士奇狗——扑过去咬他的喉咙,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只是像对待苍蝇一样不屑一顾。他用宽大的爪子把哨兵抓起来,拧过他的脑袋塞进嘴里。莱拉非常清楚接下来他要干什么:他要像捏碎鸡蛋一样对待那个人的脑袋,紧接着便会是一场血腥的战斗,会有更多的人被杀死,会耽误更长的时间,那些孩子永远不会获得自由——不管有没有这只熊。

莱拉想都没想就猛地冲到前面,把手搭在披甲熊盔甲上唯一脆弱的地方——他低头时头盔和他肩头铠甲之间的空隙。在生锈的金属边缘之间,她依稀看到了那黄白色的皮毛。莱拉把手指伸了进去,潘特莱蒙立刻飞了过去,变成一只野猫,蹲在那儿保护她。但是,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一动不动,端着来复枪的人们也停下来,不再开火。

“埃欧雷克!”莱拉严厉地小声说道,“听着!你欠我一份人情,是吧。好了,现在你可以还我了。照我说的去做,别再跟这些人打架。你只需要转过身,跟我一起离开这儿。我们需要你,埃欧雷克,你不能待在这儿。跟我一起去港口那儿,不要回头。让法德尔·科拉姆和法阿国王去跟他们谈,他们俩会解决这个问题。把这人放了,跟我一起离开这儿……”

披甲熊慢慢松开了嘴,哨兵已经晕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脑袋上流着血,湿漉漉的,面如死灰,他的精灵在一旁不断安慰轻拍着他。披甲熊和莱拉一起,迈步离开了。

人们一动不动。他们看到,披甲熊答应了一个有猫精灵的小女孩的要求,放弃他的猎物离开了。这时,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沉甸甸的脚掌拍打着地面走过来。人们慌忙闪向两边,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披甲熊和莱拉穿过人群,肩并肩地朝港口走去。

莱拉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披甲熊身上,她没有看见身后的那片混乱,也没有看见他离开之后,人们转危为安后重新产生的害怕和愤怒。她和他走在一起,潘特莱蒙在他们前面一路小跑,像是在给他们开道。

到了港口,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低下头,一只爪子解下头盔,把它放在冰冻的地面上。吉卜赛人纷纷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他们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都在借着船甲板上微弱的灯光仔细观察。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甩掉身上剩下的铠甲,把它们堆成一堆,放在码头上,然后,他一言不发,啪啪啪地走到岸边,钻进水里,没有激起一点浪花,他消失了。

“出了什么事?”托尼·科斯塔问。他听到地势高处的街道上传来愤怒的喊叫和说话声,镇上的人和警察正在向港口赶来。

莱拉尽量清晰地向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可他现在跑哪儿去了?”他说,“他不会把盔甲就这么放在地上吧?那些人一来,还会再拿走的!”

莱拉也有同样的担心,因为第一个警察已经冲到了拐角处,接着又来了很多警察。随后,执政官、神父和二三十个看热闹的人也都来了,约翰·法阿和法德尔·科拉姆吃力地跟在他们后面。

然而,当这些人看见码头上的人群时,他们却停了下来,因为又有一个人出现了,他跷着二郎腿,坐在披甲熊的那堆铠甲上。那人正是身材细长的李·斯科斯比。他手里拿着一支莱拉见过的最长的手枪,漫不经心地瞄准了执政官那胖胖的大肚子。

“看来你们并没有照顾好我朋友的盔甲,”他像是在跟他们对话,“哎呀,瞧瞧这锈!在里面找到几只飞蛾我想也是自然的了。好了,你们都给我待在原地别动,放松,站好,在披甲熊弄到润滑油回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许动。或者,我猜你们也可以回家去看报纸。由你们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