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第5/6页)
左相行了一礼,坐到一旁,道:“多谢殿下体恤,老臣年纪渐大,眼看着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行了。”他说着端起茶抿了一口。
黄金藏在相府别庄的流言满城都是,左相竟然还如此心安?韩烨皱了皱眉,问:“相爷今日入宫可是有事和孤相商?”
左相点头,一脸诚恳,“殿下,现在满京城都在传九年前失踪的黄金在老臣别庄里头藏着。黄浦和温朔想必已经去城郊搜庄了,老臣这些年在朝廷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殿下给老臣一点颜面,颁下谕令,让两位大人回来吧。”
韩烨望了他一眼,“京城谣传?怕是实情吧,若是空穴来风,相爷也不会亲自来孤的东宫说项。”
左相笑了笑,“殿下,一件十来年前的案子,翻出来了又能如何,秦大人也活不过来了。如今秦府已经翻了案,何不就此定案,皆大欢喜?”
韩烨神色一凝,声音冷下来,“相爷这话未免太过凉薄了,秦家十几条人命难道只抵得了相爷‘皆大欢喜’四字?相爷怕是来错了地方,相爷不如回府想想如何向父皇和满朝文武请罪,也好给姜贵妃和九弟留一丝颜面。”
听见韩烨的嘲讽,左相也不恼,慢悠悠抿了一口茶,将瓷杯轻轻放下,碰出清脆的声音,道:“殿下,老臣虽说岁数一大把了,倒是清醒得很,今儿个这东宫还真是没有来错。秦府的案子查就查吧,老臣担得起。只是既然是查旧案,不妨查到底,老臣这些日子在府里无事,想起另一桩案子来。”
他顿了顿,朝韩烨望去,冷沉的眼底拂过一抹诡异,道:“九年前殿下被贼人掳出东宫一事,到如今也没查个明白。不如一起上奏陛下,再查一查吧,也许和秦府的案子一样,埋着秘密呢!”
韩烨握着奏章的手一顿,缓缓抬眼,“相爷此话何意?当年的刺客早被诛杀得干净,何须再查?”
左相摩挲着指间的扳指,神情莫测,半晌后道:“殿下您待温朔是真的好啊,连贴身的侍卫也能牺牲。”见韩烨神情越来越冷,他终于笑了起来,踌躇满志,“老臣其实一直想不通,帝家是皇朝最大的敌人,太子殿下和帝家后人交好,为何陛下还一意孤行将皇位传给你。以前只是一个帝梓元也就罢了,她终归是个女子,上不了台面,陛下还能忍。若是陛下知道太子殿下从十几年前开始就骗了他。殿下,您说陛下会如何做呢?”
韩烨猛地望向左相,视线一冷,沉默不语。
“老臣十几岁就跟在陛下身边,说句实在话,陛下十几岁时可没有殿下这等心机手段,以往老臣真是小觑了殿下。”
“殿下可还记得当年的帝家幼子帝烬言?”不管韩烨的脸色,左相摸了摸胡子,继续说下去,“十一年前,陛下本欲下旨处死那帝家小儿,后来帝烬言生了重病,处斩前就死在了东宫。老臣最近才发现帝烬言没有死,殿下,如今咱们大靖朝前途大好的状元郎就是帝家嫡子帝烬言吧?”
“左相,休得胡言。”韩烨放下手中的奏折,沉声冷喝。
“殿下,何必动怒?老臣查了温朔的过往,照料他长大的是右相府里出来的侍女,且五柳街里一直都有人暗中保护于他。一个乞儿,何值右相如此尽心尽力地维护?当年殿下被掳出宫,也是您自己安排的吧,否则您如何能将温朔正大光明地带进东宫教养,甚至为其延请帝师启蒙?”
“当然,殿下,这件事您没留下一点把柄,那个侍女也早就被遣走了,老臣寻不出证据来证明温朔就是帝烬言。可是咱们的陛下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只要老臣进宫将查到的线索告知陛下,以温朔和帝烬言相似的年纪,和殿下对温朔的照顾,陛下只怕比我更相信这个事实。”
见韩烨目光冰冷,左相微微一笑,起身行到桌前,“殿下,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帝家冤案已经平反,温朔寻回身份,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子,靖安侯君更是会感谢殿下救了其弟。只是……当年李代桃僵换了帝家嫡子这件事,殿下必会寒了君心,右相和早已告老还乡的太医院正怕是更难逃欺君之罪。如今看来秦府的案子被查出来也不无不可,这两家府上百来口人为我姜家族人作陪,老臣觉着也划算了。”
左相摆出一个阴沉的笑脸,直直盯向韩烨,道:“殿下,您说呢?”
正在此时,皇宫上书阁。
赵福推开门,恭声朝帝梓元道:“侯君,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您。”
上书阁内,嘉宁帝立于御桌前,手里握着一把剑,正在仔细端详。
帝梓元走进来,正好看到这番场景。她瞥了一眼嘉宁帝手中的碧玺剑,走上前行了一礼,“臣见过陛下。”
嘉宁帝未转身,只淡淡摆手,“起来吧。”
皇帝都站着,帝梓元自然也不能坐,她立在嘉宁帝不远处,神情淡然。
“梓元,你看这碧玺剑如何?朕将它赠予你。”嘉宁帝回转身,将剑拿在手中把玩,望向帝梓元。
帝梓元眨了眨眼,笑道:“这是当年姑祖母送给陛下的,臣怎敢夺陛下所爱。臣当初只是说了句玩笑话,陛下不必当真。”
“你这性子和你父亲一样。也好,日后你想要了,再对朕言,朕给你留在这。赵福!”
嘉宁帝高唤一声,赵福从外面走进来,恭谨地侯在嘉宁帝面前。
“把碧玺剑收到偏殿去,给梓元斟一杯茶来。”
“是,陛下。”
帝梓元嘴角含笑,看着赵福将昭示帝家尊荣的碧玺剑放进盒中后退了出去。
若要碧玺剑,我自然会自己拿回,何须你以帝王权柄相赠,可笑!
嘉宁帝走到一旁坐下,朝榻上的棋盘一指,“陪朕下一局?”
帝梓元欣然应“是”,行到榻旁,施施然坐下,“陛下有此雅兴,臣当陪一局。”
“一局如何让朕尽兴?”嘉宁帝挑眉。
“陛下,疆场之上决战千里,片刻不慎便全军覆没,棋盘之上亦然,一局足以决输赢,断生死。”帝梓元从棋罐中执起一枚子,笑道:“陛下乃长者,不如先行。”
嘉宁帝在她眉眼间打量半晌,长笑出声:“敢在棋盘上让朕先下,这话自你姑祖母离京后,朕已经十几年不曾听过了。好一个帝家闺女,当初永宁可是没你这般大胆啊!”
“当年在侯府里观父亲和陛下对弈,父亲棋路过于温和,不见半点杀气,总是输给陛下。那时臣还只会拿着棋子把玩,没资格和陛下对上一局。”
嘉宁帝执子落下,回得意有所指,“如今你的资格……足矣,永宁若在世,见你如今的模样,当欣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