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第十一章 步步惊心(第2/7页)
“贵女,你得了寒症会死的。”瑶女道。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今日之事,希望你不要恨我。你不能拒绝那人的要求,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军受人诬陷。瑶女,我很喜欢你,喜欢你的歌,喜欢你的故事,但是你我各为其主。”
“不,是我害你在先,错责在我。”
耳边传来瑶女哽咽的声音,但我已经听得不太真切了,脑子里一直有嗡嗡的响声,身上更似有千万根针扎刺着。
第二日,我迷迷糊糊地被太子绱派来的人接出了牢房。蒙眬间,有人给我喂了水、喂了药,我却一直昏睡不醒,直到三日之后。
三日后,我的烧退了,人也清醒了,但原本给我送水送饭的婢子却再也没有出现。我不禁好奇,莫非这秦太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喜见人病死,喜欢看人饿死?
两天之后,因为腹中饥饿,我无法入睡,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倚在窗口发呆。惨白的月光透过树枝照在窗前,斑驳交错,正如我此刻的心情。太子绱虽然已经找到了证明瑶女私通晋国的证据,但他绝不会就此放过伍封。晋人布下的这场局给了他一个除掉伍封的绝佳机会,但不知道我布下的那场局能不能替伍封逃过此难。
我正想得出神,屋檐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门口的两个侍卫此刻正睡得呼噜连天,压根儿没有听见。不一会儿,有人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看来是个高手。
“拾!阿拾!”来人摸索着床铺,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我的名字。
“无邪!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吩咐豫狄看着你的吗?”我大喜,急忙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要救你出去,你跟我走。”几日没见,他的话说得越发好了。
“我还不能走,我要在这儿等将军来。”
“三天。三天后来。”无邪从怀里掏出一方帛书递给我。
“叔丧吊之,旋闻家变,昼夜兼程,三日而归。”月光下,布帛上熟悉的字迹叫我心中骤暖。
“无邪,这是哪里来的?”
“鸟,大鸟送回来的。”无邪一边说一边挥舞着双臂比画着。
伍封训练的隼鹰?没想到那只凶巴巴的大鸟还能充当信使。
我摩挲着帛帕,心里踏实了许多。如果算上隼鹰送信的时间,伍封这两日应该就会到了。
“你还是快回去吧!以后不许来了,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会回去的。”我摸了摸无邪的头发催他回去,可他死活不肯走,硬是在我房里赖了许久,等到天色发亮才极不情愿地跳上房顶走了。
无邪走后的第二日清晨,送饭的婢女敲开了我的房门,笑眯眯地端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和几个小菜。
“贵女请食。”她扶着我在案前坐下,细心地帮我布菜。
“是太子让你送来的?”这太子绱的脾性实在阴晴不定,让人拿捏不住。
“是,之后还会有人送衣服和首饰来。”小婢子笑着回道。
我咽下嘴里的东西,狐疑地又确认了一遍:“衣服?首饰?这是要做什么?”
“今日府里有宾客来,太子请姑娘去宴席伺候。”婢子小心回道。
伺候宴席的不是自养的歌伎、舞伎,就是家妓。太子绱饿了我两日,居然又折腾出这么个法子来折辱我。想起那日宴席上楼大夫伸进婢女胸口的那只手,我立马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贵女,请更衣。”两个婢女各捧着一个漆盒出现在门口。
我身旁的小婢子上前打开其中一个盒子,从里面捧出一件大开领素底绣蓝色扶桑花的锦衣走到我面前:“贵女,赶紧穿上吧!不然,太子怪罪下来,婢子们担待不起。”
我长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抬起双臂,小婢子们生怕我反悔,赶紧把衣服套到了我身上。
这是什么鬼衣服?锁骨毕露,双肩大敞,再加上胸前的一片雪白,穿着这衣服我连走出这个门的胆量都没有,更别说是要伺候宾客饮酒作乐了。
负责梳妆的婢女调朱弄粉,将我的脸细细勾画了一遍,又在眉心用茜草汁混上香膏描了一朵三瓣桃花。
“贵女真真好相貌!”小婢子笑着将一面错金嵌琉璃的青铜镜摆在我面前。
我转过脸不想看。
负责梳妆的婢女又问:“贵女想要梳个怎样的发髻?”
“我尚未及笄,散发即可。”
“府内的歌伎、舞伎就算未及笄,侍宴之时也是要束发髻的。”
我脸色一沉,咬唇不语。
送饭的小婢子见状,笑着从梳妆奁里取出一个竹节式的白玉发箍走到我身后,极灵巧地帮我把发尾收拢一束:“没事的,这样也别有风情,太子见了定会喜欢。贵女,既然都已经好了,那我们就快走吧,别让贵客等急了。”
“走吧。”我咬了咬牙站起身来,怀着赴死的心情走出了房门。
此时虽已是深秋,百花凋残的季节,太子府的花园里却嫣红一片,几十棵一人高的小树结满了串串红艳艳的果子。太子绱的筵席就摆在红果树下,我在婢子的引导下一路走至太子绱身前,原本喧闹的筵席突然间变得安静。
太子绱半眯着眼睛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道:“弱骨纤形,仙姿玉色,众人且为我这美人饮上一杯如何?”
太子绱此言一出,众宾客们也反应过来,纷纷举杯应和。
一杯饮罢,我冲太子绱行了一礼,转身又朝席间宾客盈盈一拜:“芈拾给诸位见礼。”
“这是歌伎还是贵女,怎么还有姓有名?”
“是啊,若是贵女,可莫要唐突了……”座下宾客小声议论着。
“别行礼了。斟酒,给他们都斟上。”太子绱一拍酒案冲我高声喝道。随即就有侍从往我手里递了一只双兽面青铜贯耳壶。我挤出笑容走到太子绱身旁,跪坐下来为他斟酒。太子绱凑到我的耳边戏谑道:“小儿穿上这衣服真是别有风情,若伍封不来,你就留在我府上做个侍妾如何?我定不会亏待你。”他沉重的呼吸夹杂着浓重的酒气喷在我脖颈上,我往后仰了仰,正色道:“太子喝醉了。”
太子绱冷笑一声,拿起酒樽一口饮尽,而后以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三日之内若是伍封不来,我就上禀君父办他个谋刺储君的死罪,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