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册 第三十六章 南有樛木(第2/4页)
木槿花,朝开夕落,只一日的恩爱,却要用一生去追忆。
彼时阿娘的欢喜、悲苦,我也许很快就会懂了。
……
“踢踏——踢踏——”静夜之中传来清晰可闻的马蹄声。
我敛去眉梢眼底的哀色,漾起了最甜蜜幸福的微笑。
我的良人,他敲开了我的房门,他用他星芒璀璨的眼睛诉说着他的爱慕,他牵起了我的手,如珍似宝地将我抱上了马背。
十五岁的夏末,我终于出嫁了。
夜,裹挟着微凉的风吹过滴着雨水的竹叶,林间的夜莺被我们的马蹄声惊醒,低低地啭了几声梦呓般的鸣叫,便又合翅入眠了。
无恤骑着马带着我在林间穿梭,当我们耳边湖水拍岸的声音愈来愈响时,他却执意捂住了我的眼睛。
“傻子,这么黑的天,你不捂我的眼睛,我也什么都看不见啊!”我握住无恤温暖宽厚的手掌嘲笑着他难得一见的傻气。
“闭上眼睛,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他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策马在竹林里小跑了起来。
风声、水声、心跳声,在我耳边交织成了一曲神秘的小调。
少顷,无恤轻笑着拿开了捂在我眼前的手掌:“到了。”
黑暗中,几点深蓝色的荧光忽地跃入了我的眼帘。是星星,还是萤火虫?我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天宇之下,一片星光璀璨的湖泊瞬间夺去了我的呼吸、我的思想。我凝望着眼前浩瀚无边的星空如坠梦境。
“这就是落星湖?”我转头看向无恤痴痴地问道。
“嗯,这就是落星湖的秘密。”无恤贴着我的耳郭低低地笑道,“我说过今晚要带你来看星星,瞧,我没有食言吧?”
夜色中的落星湖褪尽了黄昏时迷蒙的雾气,在它细密柔滑的波纹间,闪烁着无数点耀眼的星光,它们翻涌着,起伏着,时而连成一片,时而又汇成一条条蜿蜒的荧蓝色光带,随着水纹轻轻荡漾。
传说中,太阳每日都要在甘渊洗浴。难道,今夜这满天的繁星都趁着浓云蔽天跑到这湖中游玩了吗?
无恤将出神的我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我牵着他的手一步步朝湖水走去,万千繁星在这一刻朝我们扑面而来。
落星湖畔,我与他对席而坐。黄土陶盆代了沃盥礼中的青铜匜,一劈两半的真匏瓜做了合卺礼上的匏形耳杯。没有巫士,我便自己做了巫士;没有主礼之人,无恤便自己做了主礼之人。天为盖,地为榻,星为烛,我已想不到这世间哪里还有比这更叫我心喜的婚礼。
礼成之后,无恤并没有急着带我回院,他在湖畔用束薪生了一堆篝火,我们相拥而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满湖星光。
“原以为要盼到这一日,还要多等好些时日,没想到,在这他国荒乡你就这样点头嫁了我。阿拾,这该不是华胥一梦,梦醒了,你就不见了吧?”无恤转头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睛。
我举起自己被他牢牢握住的左手,抿唇笑道:“你抓得这样紧,我就算生出翅膀飞到九天之上,都还得带着你啊!”
“这倒是,你既嫁了我,这辈子就休想再逃出我的手心。”无恤嘴角噙着笑,右手用力一拉。我身子一倾,便哧笑着顺势倒在了他的臂弯里:“夫郎真不会说话,好好一句不离不弃,硬叫你说得这般难听。”
“胆大包天的小妇人,居然敢嫌夫主说话不好听?等我过两日好好想想,总得给你立出三卷家规来。”
“若你立了家规,我就再不同你嬉闹亲近了。”我伸手攥住他胸前的衣襟,身子稍稍往上一挺,张嘴咬住了他右耳的耳珠,“不这样……不这样……也不这样……”我一边呢喃着,一边顺着他的耳际一路吻至他衣领正中微露的凹陷。
“小东西,你在做什么?”无恤沉声一叹一把捧起了我的脸。
“夫郎,教我……”我仰头凝望着他幽暗深邃的眼眸,一点点地吻上了他的嘴角。
无恤呼吸一重,猛地将紧贴在他身上的我拉开了半尺。
他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只低下头深深地凝望着我。我不闪不躲,只蹙着眉迷茫地看着他。无恤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从我唇边划过,我喉头发紧,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轻舔了唇瓣。
腰际陡然一紧,无恤猛地仰身将我抱坐了起来。他炽热的唇疯狂地吻上了我的唇,我心中剧颤,只能紧紧地圈住他的脖颈,将战栗的身体贴了上去。
无恤呻吟一声,猛然扶住我的脑袋,狠狠地吻着我往后仰去。
我的长发纠缠在他指间,他的唇在我身上点起簇簇火苗。我闭上眼睛往无尽的虚空里坠去,周围的一切仿佛全都消失了,我的世界只剩下了一团愈烧愈烈的火焰。
无法抗拒,不容抗拒,无恤的唇在我身上一路攻城略地,我像一尾搁浅的鱼,喘息着紧紧地攥住了身下湿漉漉的青草。
突然,他从我身上抬起了头。下一瞬,我已经被他一把扛上了肩头。
竹影横斜,花露深重,席透微凉,汗湿红衣。
这一夜,有蝶翅般温柔的唇在我心口流连;
这一夜,有虔诚的信徒膜拜最神秘的圣地;
这一夜,他是燎原的火,疯狂得没有尽头;
这一夜,我是颤抖的叶,坠落得没有方向。
细密的汗,滴于难耐的腰肢;
甜蜜的唇,封缄烙印的疼痛;
他掠夺,给予,纵情,放肆,漫漫长夜邀我几度浮沉;
我喘息,惶恐,纠缠,沉沦,在被碾碎的身体里,完成一生最美的蜕变。
……
当黎明的窗外传来第一声婉转的莺啼,我在他怀里睁开了眼睛。再长的夜晚,终有结束的时候;再多的不舍,也抵不过现实的无奈。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该去的终归是留不住的。
一夜云雨,锦被凌乱,他眉头微蹙,嘴角含笑,我凝视着他的睡颜,心中是喜是悲竟连自己也分不清了。
我叹息着把脚往外稍稍挪了半寸。
一眨眼的工夫,枕畔之人已经翻身而起将我牢牢地困在了身下。
我按捺下心中的惊愕,用手抵着无恤坚硬的胸膛,小声呢喃:“夫郎,我腿麻了。”
身上之人居高临下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突然闭上眼睛笑了:“太好了,你还在。”他撑在我脑侧的双手猛地一松,整个人卸了全身力气如巨石倾倒,重重地压在了我身上。
我吃痛呻吟出声,他却咬着我光裸的肩吃吃笑了起来。
“你好重,我要喘不过气了。”我握拳在他背后重捶两下。
无恤大笑着搂住我的腰,朝床内一个翻身将我转到了他身上:“这样呢?可是能喘气了?”
“嗯,好些了。”我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在他身上微微仰首。他幽暗的眼睛荡漾着无边的笑意从我的脸上一直滑到了我不着寸缕的胸前。花落莹雪,点点遗红,我两颊一热,惊叫着把脸埋在了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