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2/2页)
——你的剃头技术虽然不错,偶尔也让理发师傅打理下得了。
这时正巧早膳的梆子响了。一日三餐准备好后,当值的人就会站在前川路口上敲梆子。
一面念叨着吃饭咯吃饭咯,我起身走进雾气中。一看路口,敲梆的正是楠小十郎。这么一来至少知道包括楠在内的越后三郎、松井龙二郎三人前一晚都在驻地,与事件并无关系。
只要他们不乱了阵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喂,小十郎。你要是吃完了饭,去给我跑一趟,把理发师傅叫来。这一个个都邋里邋遢的可不行。
六角的前川店面附近,有一家旗下有十名弟子的理发屋,有家主从中介绍,他们时不时也会出入驻地。只要他们上门,就会在一天内将队士们的脑袋统统打理干净,所以通常都是两位剃头匠结伴而来。
——是两人哦。我又叮嘱了楠一遍。说到三餐,倒不会像现在的军队那样一个个正襟危坐着吃饭。梆子响过后,大家就各自去前川家的厨房领饭菜,然后回自己平日起居的房间用膳。而近藤和助勤们的饭菜,则是由前川家的女子们送去各自的房间,不过住在南部大宅的我基本直接在厨房角落里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我最厌烦让别人做什么。自己的事自己不做,才会让人有机可乘。不过早上林信太郎是和我一起用的膳。也许是因为独自住在金吾不会再回来的房间里,实在提不起食欲吧。开饭时的厨房简直就是战场。正吃着呢,土方冷不丁地出现了,他问我们什么情况,我回应他的时候连筷子都没放下。 ——金吾被杀了,不过永仓君没事儿。过一会儿三人就该回来了,剩下的交给在下便是。芹泽那时候,土方也并不是第一次杀人。这人啊,只要杀过一次胆量就出来了。也可以说完全判若两人吧。那时候的土方,眉毛都没动一下。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直觉。三人肯定再过不久就会若无其事地回到驻地。
“是么,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我能做的? ” ——没有。对了,我叫了理发的师傅过来,你和近藤先生两人先去,结了再换永仓君和总司君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少有的直视了土方。土方和我之间有某种默契。目前永仓的想法并不明确,所以我希望土方能让冲田跟着他,土方也领会了。
或者说不定土方连我没有说出口的部分都看透彻了呢。明白吗?我这般煞费苦心,哪能只是为了除掉间谍那么简单。芹泽倒台以后新选组就坚如磐石了?没有。这不还有永仓新八这块主心石卡在外面么。处理间谍的方法,决定着能否让永仓这块石头重新嵌回新选组内。如此一来,新选组才真的算是成为了一块完整的巨岩。我明明随时随地都能除掉那几个间谍,却非要忍耐至今的理由就在这里。
人都是些酒囊饭袋,可那时候我已经开始思索,一群酒囊饭袋聚在一起,到底能干出什么样的名堂来。
“成!交给你了。 ”土方叼着根儿牙签,咧嘴一笑。军队,是建立在服从命令之上的,但仅凭这个打不了胜仗。信赖关系才是最重要的。既然说出交给自己这样的话,那就要有能给出所能想到的最佳战果的决心。而相对放手交给他人去做的一方,要做到的就是彻底相信。这是过去的武士和当今军人的区别,也是过去的男人和当今男人的区别。
永仓回来了。“永仓先生,归营。”也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没过多久,荒木田左马之介带着他那高几度的笑声穿过了内庭。我突然生出这个武士杀了怪可惜的想法。虽然我不知道长州或者桂小五郎到底有多少能耐,可能让手下的人做到这份儿上,至少绝对不是能够掉以轻心的对手。
那时候的永仓,指不定已经被间谍们笼络过去了。不管后来怎么解释,至少从三人大摇大摆毫不做作地一起归营这点来看,这样的结论才是最自然的。
或者应该说处于摇摆不定之中。永仓一直无条件地尊敬着近藤勇的剑。对土方的头脑也是如供神仙一般景仰在上。可即便如此,自己介绍给他们的芹泽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他的立场又在哪里。
立场,立足之地啊。这说法还真是形象。天下无双的剑士永仓新八,那时候正伫立在湍流之中,而两边各自拽着他手臂的,就是间谍们和我了吧。
我们吃完了饭没多久,楠小十郎就领着理发师傅来了。面向内庭的走廊上铺了一大块白布,近藤和土方坐在上面。两人原本就都是总发,倒省了打理月代的工夫。
“哎哟哟,瞧瞧这白布。这不弄得像我们要切腹一样了嘛! ”
近藤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完还哈哈大笑。旁人只当他是开玩笑,不过仔细想想那句话,也许并不是俏皮话或是戏言。近藤应该是从土方那里听说了什么。
两人完事儿后,土方就指名让冲田和永仓坐到白布上。后面房间里候着那日不当差的队士们,大家或躺着或跟人玩着将棋消磨时间。估计是因为见老轮不到自己,而敞着门的房间着实有些冷,没过多久,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正让人剃着月代的冲田开口了:“嗯……下面就该轮到阿一和林君了。再去叫你们也挺麻烦的,就在这儿待着呗。御仓君和荒木田君。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谁先在这儿就先给谁打理了吧,成不? ”
听到这个理发师傅乐了,连忙说感激感激,帮了我大忙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