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第2/2页)
我抱着肚子在小河堤上笑得滚来滚去。差点就因为喘不过气而笑死。
那个小叫花子长得还真不错啊。不断磨炼我教给他的技术,最终习得了和我依样画瓢的剑。不,不单如此。在京都的时候,他还受过近藤和吉村贯一郎的指导。在跟着土方之后,也充当了原本冲田和永仓的角色。也就算是新选组那群无药可救的酒囊饭袋,费尽心思给弄出来的一个集大成的宝石般的粪石吧。
而那个市村铁之助就要杀了我。还能有比这个更完美的死法吗?笑累了之后我又小睡了一阵。春为褥,南国阳光为衾,那一觉睡得别提多踏实了。
怎么了,梶原?你是去茅厕吐了吗?瞧你一副死人脸。不管你再怎么挣扎,投降的时机已经错过了。既然我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你就只能听下去。莫慌,就快到头了。在我们警视队的奋战下,野村奇兵队终于撤离了竹田。那应该是五月末还是六月时候的事了。
敌方虽在人数上占优势,但到底是弹药见了底。而我方却能得到从今市送来竹田口的补给,久米部率领的辎重队频繁往返于其间,将弹药源源不断地送上了前线。那家伙在战后能被提升为正八位的陆军中尉,也算对得起他的表现了。
萩原大警部在知道敌方为弹药所窘迫之后,封印了作为拔刀队本分的以刀制刀的战术。他尽可能地用枪炮射击,然后再进入白刃战。萨摩军也是够惨的。面对这边的枪林弹雨,反击的枪声却寥寥可数。
大多数人都死在了枪炮下,那些高举着刀向前冲的,也都尽数负了伤。原本不相上下的战局,只过了几日便急转直下。力取说到底不过是铁炮还没成气候的时代的战术。在日益发达的科学面前,人类的力量就如蝼蚁。而且不知为什么,在目睹科学的强大后,人类却又偏偏还会妄想要去力取。是被倔强冲昏了头脑吗?或者应该说根本只是不想再活下去,到头来连胜与死之间的区别都辨不清了。
二百三高地时乃木的心情就是最好的写照。拼了命和不要命听起来很像,但实际却大不同。
之后的竹田会战中,我一直都充当斥候负责探出敌人所在。萨摩军潜伏在城下周边的山中或竹林里,太阳一落山他们就会发动夜袭。
而我在寻找的当然也不是萨摩军的阵地,而是他们众多士兵中的那一个。
要没个偶然什么的,其实根本就没见到的可能。但总比干等着每次的夜袭要来得主动些吧。我就像个被妖魔附了身的人,穿梭于山间只为求一次邂逅。
击退敌人的夜袭后,我都会把留下来的尸体一一翻过来检查他们的脸。心里只祈祷着他千万别出现在那里边。
也不知道部下们是怎么看我的。机灵点的应该也察觉到我是在找人了吧,但也没人来问过我。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别说部下了,就连上司和同僚都对我敬而远之。轮到当班分配三餐的人,甚至一副把我当神佛供起来的架势,放面桶的时候都是恭恭敬敬的。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在京都的那阵儿,年轻队士不也这么忌惮我么,戊辰之战中也没差。
不过现在想来,我能两次再遇铁之助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是偶然,应该说是奇迹了吧。毕竟敌军的夜袭分散于各地,也许他会在某处成了枪下亡魂,也有可能一早放弃竹田,去投奔在日向的萨摩军大部队了。
我果然还是疯魔了吧。不是相信偶然更不管什么奇迹,我只是单纯以为只要找下去理所应当就该再见。
嗯?你说我在撒谎?
我不是为了被杀才去找铁之助的?是为了救他?就像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那样,踏破了山林嘶心裂肺地呼喊着孩子的名字么……你会这么想应该是出于人情吧。不过可惜啊,在我这人身上连人情的渣儿都看不见。战争这东西就是早死早超生。要是怎么也死不掉,那就只能去找一个能杀死自己的对手。听好了。我可是夺走了上百条人命的斋藤一。在这个没有宫本武藏和荒木又右卫门的时代,应该没人能再杀得了我。只能让另一个斋藤一来下这个手。连着这身上负着的上百条罪孽都给处理掉。任何污秽的言语都是没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