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戏(第2/5页)
他一怔,像是没料到她也不按常理出牌。
她又“噗”地笑出来,冲他眨了眨眼睛:“臣妾说笑呢。不过皇上若是真的想做个昏君,臣妾倒是知道个好去处,能成全您这个心愿。”
他这次谨慎了许多,未敢贸然轻敌:“是什么地方?”
她故意笑得忸怩一些:“皇上是真猜不出吗?自古昏君最喜欢去找乐子的地方,您说是哪里呢?”说完又别过头去,只拿眼角笑看着他。
“……”
朱宣文神情变换,过了一会儿,露出一点娇羞,说:“这样,不好吧?”
“寻欢作乐而已,寻常百姓去得,皇上有什么去不得的呢?”她也配合着他的娇羞,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况且臣妾听说,但凡男人,无论多大年龄,没有不爱那个地方的,皇上也是男人,想必也会喜欢。”
朱宣文又疑惑一会儿,终于露出“我倒要看你打的什么主意”的眼神,爽快地说:“好,既然如此,就依爱妃。”
2
夏日的午风吹来难得的凉意,一个小男孩舔着冰激凌,从小丑手中接过气球,转身兴高采烈地跑向爷爷。小丑身后大约五十米,一座漂亮的彩虹门上,清清楚楚立着三个大字:欢乐谷。
三人远远立在彩虹门前,良久无言,仿佛在欣赏那欢乐祥和的景象。
“爱妃所说的找乐子的地方,就是这里?”
“是啊,”罗开怀理所当然地说,“所谓‘游乐场’,不正是找乐子的地方?皇上您看,从幼童到古稀老人,不论多大年龄的男人都喜欢到这里玩,哦,对了,女人也喜欢。”她笑眯眯地看他,又故作惊讶地问:“啊,莫非皇上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个地方?”
他十分严肃地瞥她一眼,良久,更加严肃地说:“朕之所想,也正是这里。”
是才怪!
她心怀一种大仇得报的喜悦,笑说:“既然如此,那就请皇上进去找一番乐子吧。”
其实呢,游乐场是她之前就盘算过的目的地之一。这里既有不输商场的现代感,又没有满眼的商品能让他“恩泽万民”,最多包一车冰激凌、热狗,估计也不足以让大家对他山呼万岁,人们进了游乐场各玩各的,都嗨着呢,谁会理他这个假皇帝?
原本是不知如何把他劝到这里来,结果刚好借着他逗她,将计就计就把他骗来了,真是不能更顺利。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她这次忽然有种非常好的预感。
进了游乐场,果然再没人当他是皇帝,而他自己也似乎被游戏吸引,忘了摆皇帝架子。他们规规矩矩地排队,像普通游客一样玩,从旋转杯子到电动秋千,从海盗船到碰碰车,罗开怀不太敢玩刺激的,所以只能带他玩些人畜无害的项目,原本还担心能否顺利调动他的情绪,谁知他嗨点超低,连吃个冰激凌都无比幸福。
忽然想起资料里说他父母早逝,难道从小到大都没人带他来游乐场玩过?
旋转木马的队伍慢慢前行,她随口问:“皇上,您以前从来没来游乐场玩过吗?”
“没有啊。”他说着舔干净最后一口冰激凌,恋恋不舍地看着盒子。
午后炽热的阳光照亮他额角一层汗珠,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摘了下来,白衬衫领口敞开着,隐隐散发出一种太阳似的味道。
绝美的画面,足够让冰激凌车顶上的雌麻雀都怦然心动,她此刻看着他,却感到一阵难过。脱口而出的回答,说明他的那句“没有啊”是下意识的真实回答。
父母早逝、没去过游乐场的童年,哦,对了,可能连冰激凌也没怎么吃过。这是多么可怜的童年啊,你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得这种奇特的妄想症呢?
“爱妃有心事?”
她忙摇头,看到他嘴唇上方的一点白色,不由得思绪中断,笑着说:“皇上,您嘴唇上有冰激凌。”
他用手指摸摸,探身过来:“还不快给朕擦擦。”
排在前面的女孩听到他们的对话,回身笑着看了看。她心里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今天第一次没有为这种对话感到尴尬。
“是,皇上。”
远处又传来鬼哭狼嚎似的喊声。喊声来自跳楼机的方向,也不知那边是怎样的刺激,每次都带来号叫一片,下面排队的人却从不见少。
罗开怀朝那边看了看,又看看朱宣文,咬了咬唇,拉起他的手说:“皇上,我带你去玩个更好玩的。”
“可我们马上就要排到了。”
“不管了,那边更好玩。”
“可是戴公公他……”
Dave排在前面,已经选好了一匹“马”。
“没关系,他会找到我们的。”
许是“更好玩”三个字起了作用,朱宣文虽然一边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旋转木马,一边还是由她拉着离开了。
可怜Dave在旋转木马开动时才发现主子已弃他而去,抱着马头大喊:“皇上!罗妃!你们要去哪里?”吓得旁边的女孩向外挪了挪身子。
3
全员屏息的寂静。
足有十几层楼那么高,下面弯弯曲曲一条细线,那是排队的人群。罗开怀握紧安全扶手,越是恐惧,越是忍不住往下看,一看又忙抬起头来,心中涌起强烈的后悔。
他小时候没来过游乐场怎么了?他舔冰激凌盒子怎么了?罗开怀你是心理医生,又不是圣母……何况,这东西真的安全吗?
她向身侧看去,见他也正脸色煞白地看过来。
“皇上,别……别怕。”
他坚定地点头:“你也别怕,有……有朕在。”
话音刚落,身体突然毫无预兆地自由落体,耳边霎时间充斥一片鬼哭狼嚎。虽然意识明知是场游戏,可真实的下落却还是给潜意识带来实实在在的恐慌,她还未觉察到自己发出声来,嗓子就已经哑了。
坠落的速度陡然减缓,接着慢慢停下。罗开怀摸着有点发疼的嗓子,难以相信刚才那些尖叫声里也有自己的一份。
如是反复几次,游戏终于结束,他们扶着栏杆站在几米之外喘息。明明已经双脚着地,腿还是一阵阵地软,她下意识地看向朱宣文,见他也正双眉紧蹙,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怎么样?”
“我没事,”他喘着气说,“你呢?”
“我也没事。”她也嘴硬,还逗他,“要不要再坐一次?”
他一下子色变:“要坐你坐,我可不坐了。”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一起虚弱地笑起来。
忽然,她的笑容中断在脸上。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不过紧接着便明白过来,没有不对劲,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他现在的举止神态太正常了,就好像……突然从妄想症里恢复过来了一样。哦,对了,他刚刚说“我没事”“我可不坐了”,他说“我”,而没说“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