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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手电筒关了,坐下来说话吗?”丁放终于无奈地对这位贴身警卫提出要求。

顾耀东这才乖乖关了手电。

“我正在写一本新小说,写到一段男主角和女主角谈恋爱的戏,不知道该怎么下笔。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我没看过这方面的小说,不太懂。”

“不用你懂,你是男人就行了。这个没问题吧?”她说得有点憋气。

“男人。”顾耀东老实地说,“没问题。”

丁放看着他:“我的男主角,大概二十三岁,很正直,很善良,是个有梦想,有热血,也有信念的人。可他有些木讷,有时候反应迟钝,甚至有点呆。”

“这种人当主角……合适吗?”他心想,自己肯定不会买这本书。

“当然合适。我很喜欢这个男主角。”

又是一声事不关己的“哦”。

“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主角?”

顾耀东不自觉地傻笑:“我又不是这种人,我怎么会知道。”

丁放看他的眼神更加无奈了。

“你是写书的人,你不知道自己的男主角喜欢什么样的女主角吗?”

“我想不清楚,下不了笔。这是我写过最难的一本小说。作家需要体验过那样的感觉,才能写出那样的情感,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

顾耀东茫然:“体验什么感觉?”

“谈恋爱的感觉啊。”

顾耀东的嘴好长时间没有合上。

长长的沉默。

“你现在有恋爱的感觉吗?”丁放问得很坦然。

“没有。”

又是长长的沉默。

顾耀东越坐越觉得如坐针毡,心想虽然作家是在说小说的事,算是讨论学术,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女孩,和一个女孩聊关于恋爱的话题,这简直比让他去给长官送礼、敬酒还煎熬。

顾耀东一直没声音,丁放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究竟听没听明白。如果听明白了,为什么不回应?在害羞吗?还是尴尬?烦恼?丁放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转头看向顾耀东,刚一转头,那根木头便条件反射般“噌”地站起来:“其实题材那么多,不一定非要写爱情故事!”这就是他给的回应了。

丁放冷冷地看了他片刻,起身就走,一路走得飞快,很快就回了住处。顾耀东一头雾水地跟到门口,丁放没好气地说道:“不用守了!我睡觉不喜欢有人站在外面!我会失眠!”她又羞又恼地关了门,灭了灯,心里赌咒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跟一根木头讨论小说。

顾耀东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对方。他看了眼手表,晚上十一点。心想守到十二点回去。于是他拿出手电筒巡逻起来。路灯已经灭了。顾耀东没有看见夜间巡逻的警员,心里有些纳闷。他当然不会知道,那两队警员此时正在灯火通明的屋里,惬意地喝酒玩牌。

夜渐渐深了,薄雾从山间弥漫过来,别墅区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山岚瘴气中。

蔡队长的房间亮着小台灯,三名保密局湖州站的特务正在往枪里装子弹。

蔡队长交代道:“屋里就一个姓邵的老头,三两下解决完,拿袋子装到后山埋了。”

“警察局的人不会来过问吧?”

“都打好招呼了,没人会管。千万别弄出动静。”

很快,三名特务就悄无声息潜到了邵白尘的房间外。周围静悄悄的,路灯也黑着。一名特务在旁边放风,另两人掏出工具开始轻轻撬锁。

谁也没有察觉到,一支勃朗宁手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沈青禾在暗处瞄准了撬锁的特务。邵白尘撞见的果然不是普通杀人埋尸,有人这就按捺不住,要来灭口了。

就在她要扣下扳机之际,黑暗之中,一束手电筒亮光忽然从远处直直地射来,打在那名望风的特务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两名撬锁的特务赶紧停了动作。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问道:“谁?”

沈青禾循声望去,蓦然看见顾耀东举着手电筒一步步靠近,手电筒的光束在三人身上晃来晃去。望风的特务暗暗掏枪。

就在这时,光束定定地停在了撬锁工具上。顾耀东怔了怔,喃喃道:“贼……有贼……”三人还没来得及冲过去,他就已经掏出警哨,用尽全力地吹响了。

那一声尖锐的警哨声划破天际,惊天动地。

高高低低的别墅里,陆续亮起了灯。

门肯定是撬不了了。三名特务气急败坏地拔枪就冲了过来,顾耀东张嘴正要喊,忽然被人猛地一把拉到了墙后。竟然是沈青禾!

顾耀东:“你怎么在这儿?”

沈青禾一把关掉他的手电筒:“别说话!往仓库跑!”

“有贼!”

“不想害我就按我说的做!”她把他往远处一推,“别回头!我在仓库等你!”

顾耀东一咬牙,果断地朝右边跑去。三名特务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于是立刻抽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追了上去。沈青禾转身朝另一条小路跑去。

薄雾缭绕的别墅区里,顾耀东一路狂奔,他死死记着沈青禾的话,不犹豫,不回头,只是往前冲,因为沈青禾给了一个最有说服力的理由——他不想害她。

终于,他甩开三名特务跑到了仓库所在的空地。可面前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是看上去像仓库的平房,哪个是沈青禾说的仓库?沈青禾在哪儿?他大口喘着气,转着方向,慌乱而无措。

远处,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那三个人追来了!顾耀东下意识地要往远处跑,经过一间平房时,门忽然开了,一双手迅速将他拉了进去……

很快,三名特务就追了过来。空地上空无一人。

“人呢?”

“肯定在附近!搜!”

三名特务举着手电筒,迅速在附近搜查起来。

手电筒杂乱的光束,透过门顶部的玻璃窗不时晃进一间仓库。仓库不大,拥挤不堪地放着数排货架,上面堆满了木箱和麻袋,地上也随处堆着货物和闲置的桌椅。此时此刻,就在最靠里的角落,在狭窄的货架和墙壁之间,顾耀东和沈青禾紧紧地面对面地挤在一起,像两片挤扁了的面包片,严丝合缝,无法动弹。

顾耀东一边伸直了脖子朝外张望,一边用手护着沈青禾。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外面的敌人身上,以至于没有发现沈青禾的脸就贴在自己胸口上。

顾耀东:“如果一会儿躲不掉,我出去把他们引开。”

“你?”沈青禾诧异地抬头,望着这个小警察一脸紧张地护着自己,忽然慌乱起来。她脸红心跳地埋下头不敢再看。

“你不用担心我,我毕竟是警察,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就算……”顾耀东说着话,无意间埋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沈青禾的身体就贴在自己身上,那个柔软敏感的部位在他胸部靠下的位置轻轻起伏着。他头脑中闪过的竟是一年前在大昌客栈外的那个雨夜,他在弄堂里紧紧箍住的那个像野猫一样的陌生女人。他至今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几乎忘了那一幕,然而此时此刻,同样的感觉又出现了——同样的浑身僵硬,同样的所有感官丧失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