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侍疾(第2/5页)

只是想一想,若是皇后想害她,机会太多了:贵妃抗旨的时候,贵妃病重的时候,被朱答应言之凿凿冤枉伤害龙胎的时候。那么多时候,皇后全都未曾出过手害过贵妃一丝半毫,反而常加以教导劝慰,那实在没必要现在动手。

所以她索性不去猜测皇后的深意,见皇后这样问,也只是随口道:“难道是娘娘知道我最近在看医书,颇有进益?”

倒是皇后见她这样不萦于怀,对自己没有抱怨的意思,不由苦笑道:“其实太后属意的大概是婉贵人或是仪贵人,是本宫要带了你进来的。”

皇后声音微颤,还未带上棉布手套的手冰凉,抓住了高静姝的手:“静姝,我需要你帮忙。”

高静姝一怔:皇后好像从没这样叫过贵妃的名字。

不,是有一次的。

在贵妃陈旧的记忆里,似乎有过这样一幕。大概是潜邸里的时候……是了,是皇后生的长女夭折的时候,那个孩子还没有满周岁。十七岁的富察氏看着人将装着女儿的小小金棺送出重华宫门,然后坐在榻上痛哭。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那时候还是福晋的皇后,实在是太无助了,曾经唤过一次她的名字。

她说:“静姝,我的女儿都还不会说话,不会叫额娘……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老天爷不肯叫她长大?”字字泣血,失态崩溃。

可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哪怕端慧太子过世的时候,皇后要痛死过去,都仍旧自持住了身份。

高静姝忽然有种大事要发生的预感。

很快,预感成真。

皇后望着她:“我有身孕了。”

高静姝惊呆了,她听见自己飘忽不定的声音:“啊……啊?”

哪怕室内再无旁人,皇后仍是把声音放的极低道:“在木兰围场的时候,我只是不舒服,可现在我的月信已经过了一个半月。太医虽然还把不出脉,但我自己知道——这是我怀的第四个孩子了,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这种感觉。”

皇后的目光不自觉看向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高静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压低了声音急促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能怀着身孕进来这里!我这去叫人告诉太后,她若是知道你有了身孕,绝不会允许你继续……”说着就要往外走。

皇后抓住了她的小臂:“别去。你不明白,正因为我有了身孕,我才必须要进来!尤其是这若是个嫡子,我更是要留在皇上身边。”

高静姝慢了半拍才想明白:是啊,若是嫡子,这天然就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皇上此时病重危急,将来痊愈后,若是知道皇后以怀有嫡子为借口不肯进养心殿照顾自己,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皇后仗着有身孕,有嫡子傍身,已经在思量做太后的事儿了?

那皇后和这个孩子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而皇后想的比高静姝还要更深一层:纵使自己有孕,也绝不会有皇上驾崩后等九个月后嫡子出生再讨论皇位的事情。所以一旦皇上去了,自己的儿子是赶不上做皇帝了,必是现有阿哥里挑一个登基。但其余阿哥能容下一个嫡出的弟弟吗?

所以为了自己,为了孩子,她也要亲自侍疾,盯着太医用心做事,不惜一切代价让皇上活下去。

于公于私,皇后都不得不进来。

她笑容泛着苦涩;“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有点不巧。皇上病的凶险,给皇上侍疾的这段时间,一定会分外辛苦,劳心又劳力。”

皇后的笑容第一次露出未曾示人的疲倦软弱:“我实在没有心力一边照顾皇上,一边防着其余人了。甚至连照顾皇上,只怕都力有未逮。所以,静姝,我需要你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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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静姝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

她立刻伸手给皇后扣上棉衣的头套,然后郑重道:“皇后娘娘,您进来侍疾,不进皇上的屋子肯定是不行的。不过你进门后,就坐在窗户下面通风的地方,不要靠近皇上。”

想着太医们也会在里面,要是皇后干坐着看风景不像话,高静姝就道:“叫人将风炉架在那里,上面热着皇上要喝的参汤和米粥,娘娘您就说皇上入口的每一样东西都需要您亲自看着。”

顿了顿;“正好还能偷空喝点鸡蓉粥。估计这几日咱们吃饭也是没点儿了,别人都可以饿着,别饿着孩子。”

皇后见她绞尽脑汁的想法子,不由露出一抹笑容,隔着鲛纱,贵妃的面容像是透过水波的倒影。

但皇后却觉得这几日缩皱成一团的心渐渐展开。

其实她一直在犹豫,虽然从前贵妃从无害人之意,但这回能保证贵妃仍没有恶意吗?她腹中的是嫡子啊。纵使贵妃多年未有身孕,可她膝下也有了五阿哥这个聪明伶俐的养子!

直到太后要开口点妃嫔的最后一刻,自己才下定决心。

直到最后,她仍旧选择了相信贵妃。

横竖都是赌一把,要赌赢面最大的那一方。

皇后自己身子自己清楚,一旦有孕,早期都是百般不舒服。如今又不到三个月,正是胎相不稳的时候,若是一应侍疾都是自己来,就算不染病,只这样劳累法,她这个孩子只怕也根本保不住。她需要一个身份能镇住养心殿下人的人来帮衬,不至于凡事都要她自己盯着,所以婉贵人等不行。

可若是换了敢拿主意的三妃任一个进来,皇后就更不放心了。

看着正在换衣裳的贵妃,皇后心道:若是贵妃这回真的不辜负她的豪赌,那日后她自不会辜负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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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和贵妃入养心殿后的第三天半夜,皇上醒了过来。

一睁眼竟有些怀疑自己已经在地府了:不然怎么会有好多个白棉布套子来回走动。

像是粮食袋子成了精满地乱跑一样。

皇上一动,就觉得全身骨头缝儿都僵疼,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他眼前一花,只见一个成了精的棉花袋子扑到自己跟前:“皇上醒了!”

他觉得甚为耳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贵妃?!”

果然鲛纱后面露出一双熟悉的妙目。

接着殿里的棉花袋子精纷纷挤过来。

夏院正现在已经很熟悉流程了:他摘了手套后,李玉在旁边拿着酒壶给他倒酒洗手,再用煮沸过的白棉布擦净双手,他这才把喜悦而颤抖的手按在皇上的脉搏上。

林太医也立刻净手后解开皇上的衣服观察疥疮。

两人几乎同时眼睛一亮,声音里是盖不住的欢喜,先后开口,彼此声音夹杂。

“皇上的脉象稳下来了!”

“疥疮发出来了!”

两个人相对一看,好悬没当场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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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声音嘶哑:“朕昏睡了几日?”

夏院正立刻将皇上这几日病情的凶险以及昏睡的时日告诉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