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荷包(五)(第2/3页)

度蓝桦谨慎道:“还不确定。”

线索太少,疑点太多,单纯靠现有的不足以称之为证据的“证据”,并不能得出什么确切的结论。

若真是蓄意谋杀,那么眼下她心中最大的疑团有三:

第一,既然这里谁都能来,那么凶手的原始目标真的是姜九吗?

第二,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第三,凶手选在这里,是只想给目标一个教训,还是……置他于死地?

想弄明白这些问题,就要了解姜九的人际关系。度蓝桦问老张,“我记得姜九说他是前山村人,前山村离这里远吗?”

老张立刻点头,遥遥指了一个方向,“不远不远,就在那边,下了山再走大约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环绕月亮山建立的几座小村庄也多以月亮山命名,其中就有一座依据和月亮山的位置分别起名为:上山村、下山村、前山和后山村。

快到晌午了,众人决定先去附近的小溪边就地吃个午饭,稍事歇息,然后下山赶往前山村。

老张和老刘都是山民出身,对捕鱼抓鸡再熟悉不过,当下去草丛中设了陷阱,不多时就收获满满。

现代人疯狂追捧野味的行为归根结底就是犯贱,未经调味的野味其实算不上多么好吃,因为比起家养的,它们的肉质相对来说纤维更粗硬,腥膻味也更重。度蓝桦正琢磨要不要跟系统商城兑换点调味料时,就见那两人变戏法似的从腰间小布兜里摸出来几个油纸包,开始熟练地对着剥皮洗净的肥鱼和野兔涂抹起来。

度蓝桦忽然意识到自己跟真正山民的差距在哪儿了。

小火慢慢烤出油脂,原始的香味随着青烟缓缓飘散,在表面形成一层闪亮亮香喷喷的金黄色就可以吃了。

兔肉确实如她预料的那样,肉质发柴偏硬,不过倒是很肥。鱼捉了后马上吃,被花椒面掩盖过的腥味几乎尝不出来,除了刺多点没毛病。

山泉水配野味,还有妞子摘来的不知名野果,确实是百分百野炊没错了。

一行人简单用过午饭便赶往前山村。

这是一座很小的村落,男女老少加起来大约也只有二百来人,跟后山村共用一位赤脚大夫。在民间,大夫是稀罕且受人敬重的职业,想发家致富很容易,愿意留在小山村的人并不多了。

度蓝桦没搞什么微服私访,在老刘和老张的带领下直奔村长家,进门就亮明身份,又请他的家人去喊当日第一批发现姜九的人。

“姜九这人怎么样?村民们对他大体是个什么看法?”

一个人的社会风评固然不是完全直观公正的,但确实可以反应相当多的内容。

老村长愣了下,隐约觉察到不对,“这,他不是自己掉下去的么?”

度蓝桦例行公事地笑了下,“他自己喊冤,走个过场。”

老村长又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哦了声,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水烟袋,没再质疑。

“姜九那后生也算草民看着长大的,旁的都好,打猎的本事也是十里八乡上数的。”老村长慢吞吞道。

“但是?”度蓝桦挑了挑眉毛。

老村长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满脸都写着“你这女娃娃怎么知道”?

度蓝桦笑而不语。要是真的没有“但是”,您老人家就该一开始就说姜九人不错了。

“可是吧,”老村长果然微微皱眉道,“长大之后,性子渐渐地有些偏了。”

山民们生于山、长于山,死后大多也会葬入大山,他们对大山有种源自灵魂的敬畏,认为山中的动物和草木果实都是山神的馈赠,所以每年都有类似于祭祀的活动。

山神慷慨地赠与,山民也知道感恩,如此方能长久。

所有的山民在捕猎时都会“捉大放小、捉公放母”,让山林草兽有继续繁衍喘息的机会。

但姜九不是。

他打起猎来特别疯,经常一去好几天,然后将猎物一捆一捆的往下拖。只要撞到他手里的,哪管什么大小公母,全都一网打尽。

村长又重重的抽了几下水烟袋,发出一阵水泡咕嘟的声响。他用力叹了口气,稍显浑浊的眼睛仿佛穿透屋子望向大山,“多少回了,九伢子都整窝整窝的抱回来,那些个小崽子还没断奶哩!”

“造孽,造孽啊!”

村民们对此颇有不满,还曾有人数次与姜九发生冲突,但姜九不以为然。

“反正老子没犯王法!”

“那月亮山那么大,山中的猎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老子勤快,愿意受累多打点怎么了?”

他脸皮厚,死猪不怕开水烫,村民们看在他死去老爹的份儿上,也不可能真将他撵走……

后面来的四个村民听了度蓝桦的来意,都有些气愤愤的。

“他还有脸喊冤枉?”

“这是山神发怒了,他的报应,活该!”

“早知道,早知道就叫他死在下头好了……”

度蓝桦注意到他们身上都带着熟悉的荷包,“这个,是你们去洞云寺找无色和尚求的吧?”

那几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谴责姜九呢,愣了下才点头,“是呢。”

有人挠了挠头,“我们干的毕竟是打猎的营生,杀生呢,好歹求个心安。还别说,戴了之后确实睡得踏实了。”

度蓝桦回忆着姜九夫妇的穿戴和现场情况,“姜九没求?”

那人嗤笑道:“他是把良心和酒吞的种子,哪儿会在意这个?佛家讲究因果循环,他信的话早把自己吓死了。”

他叫姜十五,跟姜九算是亲戚,但关系并不好。

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尚且如此,其他村民的态度可想而知。

度蓝桦又问有没有谁跟姜九的关系特别恶劣,或者说最近几个月他有没有跟谁发生严重的冲突。

这么看来,或许姜九并非完全是因为不能接受现实而想的借口,可能真的是平时积怨太多,所以有人看不惯,想给他个教训。

姜十五等人对视一眼,都有点迟疑。

“夫人的意思,是真的有人要害他?”

虽然大家跟姜九关系不好,但真涉及到杀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村里又有谁跟姜九关系亲厚呢?因为他的关系,前山村的名声都被带累了,附近几个村的人对大家的印象都不大好。说句不中听的,若是姜九真的死了,或许对大家才是好事一桩……

稍后度蓝桦又去了姜九家,例行询问他的两个儿子。

两个少年一个十一岁,一个才七岁,虽然爹娘已经许多天没回家了,但他们却并未表现出太多思念的情绪,大的照顾小的,小的跟着大的,洗衣做饭砍柴,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就好像,好像对此习以为常的孤儿。

听度蓝桦问起父亲的人际关系,大的微微垂了头,小声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