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第3/4页)

温婉一时语塞,讷讷道,“妈……不确定,妈只是怕,你那个男朋友……会给你带来麻烦。”

池央看着她,“你到底在隐瞒我什么?”

温婉见他执意要问到底,犹豫片刻,到底开口。

“……你十一岁那年,被绑架。”

“其实有两次已经寻到踪迹,可等警察赶到的时候,人又消失不见了,他们说,是一个组织,对方或许有很多人,找人会很难,不少孩子都没了。”

“最后一次,”她停顿了一下,“最后一次,终于找到你,还有其他几个孩子。”

说到这里,池央注意到她搭在碗边的手指收紧,指尖泛白,语气也有些艰难。

“妈看到你躺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人喊着毒气散出来了,再不跑人都没了,妈把你抱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一个人头从台上滚了下来,滚到脚边,瞪着一双淌着血的眼睛。”

“有个孩子……那孩子站在不远处,浑身都是血,眼睛直直地望着你。”

她当时腿肚一阵发软。

时至今日都没办法忘掉那一幕。

那孩子的眼神。

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眼神。

就像一个恶魔,从深渊里爬出来,带着浑身的戾气与阴森血意。

在逼近她怀里的孩子。

事后虽然警察有意隐瞒,但她还是听到,那里面死的人,都是那个孩子杀的,人头是被细长的金属条生生给割下来的。

没有一个死得完好无缺,异样残忍的手段,就连出现在现场的警察都感到不可置信,动手的人,居然是一个孩子。

不到十二岁,那么年幼。

好在江家很快来人,把那孩子带出了国,那件事也被彻底隐瞒了下去。

“……他不正常。”

池央听着她的喃喃低语,眼前倏忽闪过几个画面,那是被他刻意遗忘,关于那时的记忆。

身体被注入太多药物,没有一点力气,脑子根本不清醒,有人拽着他磕磕绊绊地往前跑,耳边是艰难的喘息,地面在晃荡着,滴答滴答的莫名水声。

不知道谁的声音隐约传来。

别回头。

他好像听到,也好像没听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满目刺红。

都是血。

池央的手猛然握紧,指甲深深地刻入手心里,半晌,将那股刻入骨髓里的绝望与心悸缓缓压了下去。

“他是为了救我,不是吗。”

温婉一愣,看向他。

就见池央从座位站了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冷静到有些不正常的感觉。

“我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救了我,你却在害怕他。”

温婉看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下意识伸手拉他,“可是他、他……妈希望你能跟一个正常的人谈恋爱,而不是一个这样危险的人,万一哪天他控制不住又发疯怎么办?”

池央转过头,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什么叫不正常?”他问。

温婉的嘴张了张,“他家的人都有点……”

她看着池央没有情绪的乌黑瞳孔,渐渐说不下去了,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也有点吓人。

“所以他救人是理所当然?差点把命搭进去也是活该?”

这话说得温婉一愣。

“你看到他身上的血了吧,大部分,是他自己的。”

“他当时快死了。”

“因为你的儿子,一个不相干的人。”

温婉的手抖了下,“我……”

池央抬手,一点一点地推开她的手。

“丢了大半条命,救了人,却被对方的母亲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扯起一个讽刺的笑。

“这可真他妈不值得。”

温婉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外面。

已是黑夜,时间渐晚,夜幕稠浓,小区里已是没什么人,路灯无声地立在道路两侧,温度下降,寒意隐约钻了出来。

“蹭”得一声轻微,伴随着打火机的声音,一点跃动的火苗冒了出来,点亮了半张冷白的脸。

池央吸了一口烟,架着长腿,就这样毫不顾形象,一个人坐在花坛边抽烟。

许是刚才的事太伤情绪,又或者是温女士的那句不正常。他的目光透过隐约缭绕开来的烟雾,脑海里竟恍然浮现起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

幼时,江衍的母亲,也就是那位连阿姨之所以会喜欢他。

最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对一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叔叔,你要死掉了,回家吧。

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多,但没过多久,那个人真的死了。

是个意外。

这件事怎么看都与他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没什么关系。

连青蘅发现了他的异样,把他带到了江家。

“小阿央,以后不要轻易对别人说这种话,知道吗,”女人声音温柔地叮嘱他。

“为什么?”男孩抬头看着这位阿姨,有点迷惑,“难道他们都不怕死吗?”

“怕,就是因为害怕,所以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亡,会很难过。”

“哦,”男孩点头,“我知道了。”

女人唇角弯了下,弯下腰,温和地看着他,“你和他们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你看到的东西,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特殊。”

“有的人啊,很不喜欢特殊的小孩。”

“为什么?”

“那会让他们觉得恐惧。”

恐惧。

他当时还不清楚什么叫做恐惧,但很聪明,再也没说那种话,就算是有人来试探他,也只是一派天真地看着对方。

直到,那一日。

他回过头,看到那个来救他的小少年,站在最后,替他们挡住那些人时,一片猩红的血泊,他的身后站着……死神,正挥刀而下。

——他快死了。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什么叫做恐惧。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人死了,就没了。

无论生前是谁。

出去后,他大病一场。

高烧不退,整个人烧得不清醒,意识模模糊糊,分不清究竟是谁死了,在医院里躺了很久,很久不曾醒过来。恍惚间,连阿姨好像来了,又走了。

两个月后,他的病好了。

变了一个人。

变得安静,寡言。

那种特殊的能力被他忘了。

还找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时指间传来一点猩烫,池央回过神,低眸瞟了一眼,烟递到嘴边,最后吸了一口,摁灭,烟头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里。

空气中的寒意更甚,冷气一点点被吸入肺部,却没办法让他的意识更清醒。

有轻便的脚步声正朝这边走来,很快,来人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灯光落在了来人的脸上,逐渐变得清晰。

付萧。

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棕色文件袋,站在那瞧了他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