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德州佬和龙马家的人(第2/3页)
我觉得这事儿简单,我一个中国哥们教育过我,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我们既然知道对方要来弄我们,我们就可以提前准备,我们还剩四个狙击小组,等那混蛋来了我们就四组打一组,不信干不掉他。宗一郎说也只有试试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宗一郎判断说对方会在第二天夜间动手,而且对方的夜间视力应该很强。我们在落日前加固了营地,在帐篷外面挖了壕沟营造了工事,上尉指挥三个小组,轮班休息,永远保持有两组人醒着。
最危险的任务还是落在了我和宗一郎身上,我们在营地外埋伏,但营地周围几十公里都是人烟稀少的丘陵地带,也没什么植被,并不好找狙击阵地,这种情况下狙击手就得在身上盖一层迷彩布,迷彩布是隔热的,能帮我们躲过红外夜视仪,可一旦我们开枪,还是会暴露位置,以对方的枪法,会被一枪爆头。换句话说,宗一郎只有开一枪的机会。
那天晚上的经历真是终生难忘,我和宗一郎趴在相距200米的两个位置上,一直熬到夜里三点钟。夜袭最好的时间段就是三点到五点,就算你吃兴奋剂这时候你也该困了——除非你是那种熬夜写书的作家——神经系统的活性会降低,开枪慢哪怕零点一秒,生死就会逆转。就看见莽莽荒原上亮起了一盏灯,那个鬼魂狙击手露面了,端着狙击步枪,披着一件防风沙的斗篷,缓缓地向着营地走来。营地里的家伙们立刻就开枪招呼,但子弹穿过那名狙击手的身体,就像是打穿了虚影,开枪的人立刻就会暴露位置,他们都在枪口上套了消焰器,但夜间消焰器也会泄露一点点火光,就那一点光就足够引导那名鬼魂狙击手要他们的命了。我和宗一郎听着耳机里一声声的惨叫,有的兄弟死前惨叫了好几声,应该是那名狙击手没有直接瞄准他们的要害,而是一枪枪打断他们的四肢,让他们经受更多的痛苦。我气得肺都炸了,可宗一郎一直喊我要我冷静,他说那名鬼魂狙击手在用一种会影响光折射的言灵,制造出一个小型的海市蜃楼,而他自己就在附近的某个位置,一旦他解除了一个叫“领域”的东西,宗一郎就有机会击毙他。
上尉是营地里活到最后的人,因为他负责指挥,一直没开枪,但对方还是发现了他的位置,他藏在一块坚硬的岩石后面,子弹打不透。可一颗子弹打不透不代表十颗打不透,上尉临死的时候对我们说对方正在一枪枪地在那块岩石上凿洞,他觉得再有三四枪他就要死了,说上帝会保佑我们,愿我们在天堂重逢。
宗一郎说不,斯蒂尔是我哥哥一样的人,就算这里是地狱我要带着他杀出去。很感人,我一个粗线条的德州佬都被感动了。
鬼魂狙击手走到营地前的篝火前,篝火照在他身边像是被多棱镜折射,宗一郎说得果然没错。他围绕着营地转了一圈后,身边的光影开始变化,脚下一点没动,身影却慢慢地移动,宗一郎说的“解除领域”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对方觉得周围已经没有活人了,把那个神秘的魔法给收了。宗一郎开枪的机会终于来了,但我说这一枪宗一郎你让我开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点不确定,我是观察手,保护狙击手是我的责任。反正就开一枪的机会,我掀开迷彩布,蹲姿射击。要说枪法我也很自豪,那一枪直接就洞穿了鬼魂狙击手的额心。但那依然是个虚影,那家伙太狡诈了,他制造了第二个虚影来代替第一个,吸引埋伏在营地附近的狙击手开枪。
我心说这回是死了,鬼魂狙击手缓缓地端起了枪,我觉得他一定笑得很开心,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天空里传来喷气机引擎的声音。紧接着一束光照了下来,笼罩了鬼魂狙击手,天上飘下一朵白色的伞花,降落伞下挂着个白色的人影。
有个女人在空中说:“东京龙马家,龙马薰参上,阁下何人?”
我心说这也太嚣张了啊!那个鬼魂狙击手就够嚣张的,这女人更嚣张,你这白衣夜行,不是给狙击手当靶子么?果然鬼魂狙击手立刻抬起枪口对空中的女人射击,但那个女人竟然在枪响之前释放了自己的降落伞!她是低空跳伞,可距离地面也有一百多米,抛弃了降落伞等于跳楼自杀。但这样她的下降速度立刻增加,躲过了鬼魂狙击手的子弹。她又放出了胸前的备用伞,这朵小伞只是给她减速了那么几秒钟,然后她把备用伞也放弃了,从十几米高的高度笔直地坠落下来,扎在荒原上。
那是个年轻的亚洲姑娘,白色的长裤白色的运动鞋白色的紧身长袖上衣,身段窈窕但又肌肉分明,面孔也漂亮极了,她就这么昂首挺胸地站在鬼魂狙击手面前,一头长到大腿的黑发在风里飞舞。鬼魂狙击手竟然丢下枪就跑,人家问他阁下何人,他连名字都没留。
宗一郎如释重负地说:“我姐可算是来了!”原来这小子早就叫了救兵。
亲人相见,又是刚刚死里逃生,但跟我想的不同,姑娘赶走了鬼魂狙击手,抽出一根藤棍把宗一郎拖进帐篷就打,要不是宗一郎亲口说那是他姐姐,我肯定会以为那是他的仇家。
片刻之后那女孩出来跟我寒暄,已经回复了清雅高贵的仪态,说自己叫龙马薰,是宗一郎的姐姐,宗一郎这小子给我添麻烦了,要不是他也不至于引来那个混血种狙击手。说宗一郎是自己从家里跑出来参军的,家里都一年多没他消息了,昨天忽然收到宗一郎的邮件,说自己有难了,龙马薰赶紧调了一架飞机赶过来,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龙马薰又说对方狙击手感知到她的气息应该已经撤离了,战场上你杀我我杀你很难分清对错,但她还是应该加以惩戒,混血种来人类的战场上仗着血统欺负人,这就是给人类添麻烦。
她让我用行军锅烧点热水,一会儿回来喝茶,自己就走了。水沸腾的时候她就回来了,神色有点疲倦,说那家伙跑得还真快,都撤出十几公里了,不过总算追上了,断了他的右手食指,再想用狙击步枪就得练左手了。她把那根断指丢在火堆里烧了,从背包里拿出用布包好的茶罐来和茶杯来,说请我喝京都名家手制的抹茶,感谢我照顾宗一郎。日本茶我喝不习惯,但茶具真是非常漂亮,泡茶的人又是龙马薰那样清雅高贵的美女,是我这辈子记忆最深的一次饮茶。
龙马薰又叫宗一郎出来跟我行礼,礼仪非常日本非常复古,然后她掏出一把笔直的小剑——后来我才知道日本人管那东西叫怀刃——一刀刺进了宗一郎的小腹,然后把一粒胶囊那么大的东西捅进了伤口里。我们三个坐在火堆边喝着茶,宗一郎的伤口就愈合了,龙马薰说那是个跟踪器,种进去容易拿出来可就难了,这下他们透过卫星就能监控宗一郎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