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页)

符节令与中藏府令都连称不敢。

符节令泣道:“如今传国玉玺与陛下书信,都不知落在何方。当日孙将军接到书信,说此事重大,恐袁术等人侵夺,秘而不宣。如今孙将军猝然而死,不曾留下遗言,其子孙后人亦不知此事。小臣愧杀!”

刘协温和道:“朕说你们做得好就是做得好。孙坚夜战,受暗箭而死,这谁又能撂倒?”他捏了捏眉心,安抚完二人,叫他们退下,自己坐在案后沉思。

小黑狗已长够了身量,此时从案几下爬出来,扒着皇帝的膝头跳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稳稳又趴下去。

董卓被战事拖住,朝廷初平元年西迁,如今已是初平二年的正月,他却还没有来到长安。

长安城中,皇帝最大。

刘协获得了长达半年的相对自由。

连小黑狗跟着他,也逐渐变得性情平和了,不再稍有动静,便惊慌不已。

刘协抱狗起身,道:“去大长公主府。”

闵贡等人这一年来,早已习惯,闻言便为皇帝换上便服,出皇宫往大长公主府而去。

刘协在相对自由的这一年来,敲打过几遍身边侍从之后,在内宫范围内,算是可以做到说一不二了。至于朝堂之上,他囿于年龄,真正能插手操控的事情并不多。

在长安城中这一年,刘协经常出宫往阳安大长公主府上去。

在旁人看来,这是皇帝的亲眷府邸,又有皇帝的亲姐姐长公主刘清在,皇帝时时造访,乃是人之常情。

却不知刘协驾临阳安大长公主府不过是个幌子,入府之后,逛一圈,换套衣裳,刘协便作公子哥打扮,在伏德陪同下,出府往长安城中去了。

这次也不例外。

刘协见了伏德,一开口便问道:“米可备下了?”

伏德笑道:“都备好了,就在外面马车上。”

刘协笑问道:“朕的备好了,你的呢?”

伏德道:“陛下与臣,两人共十斗,总计二十升,都备齐整了。”

刘协抚掌笑道:“此前是谁劝朕,不可行此鲁莽之举的?怎么也跟着朕胡闹起来?”

伏德无奈,摸摸鼻子,叹气道:“这一年来跟着陛下,多少荒唐事也做了。若是给母亲知晓,非捶我不可。再添一桩,又算得什么?”

刘协微笑道:“你再过几年回看,便知此时随朕所行断非荒唐事,都是天下事。”

伏德也不知是认可了,还是自知不好与皇帝争辩,只风度翩翩一笑,道:“总之陛下下令,臣照着做便是。”

君臣二人出了公主府,上了马车,照着早已标记好的路线,最终停在长安城西南一隅的一处客舍门前。

这处虽是客舍,却与别处营业不同,既不曾挂幡,也不曾站人迎客。

若不留心时,便如寻常人家住处一般。

刘协下车,与伏德一前一后走入客舍内。

高高的柜台后坐着个道士模样的老头,一抬头见进来一位年轻华服公子与一位小公子,不禁一愣,看着两人没有作声。

刘协一步踏进门槛内,左右一望,见里面整洁干净,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最后看向那老道士,笑道:“老伯,我跟哥哥是来舍米的。”

那老道士有些犹疑得站起来。

来舍米的人不少,从来都是穷苦人,麻衣粗服,就算饿瘦了,也能看出做惯体力活的模样来——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华服少年。

老道士有些戒备得问道:“二位公子,从何处打听来的地方?”

刘协避而不答,反是笑道:“我心向道,为舍米前来,难道五斗米教竟不肯收容我与兄长二人?”

原来朝廷西迁,定都长安城之后,刘协多次出宫,暗访城中情形,惊觉汉中五斗米教的张鲁已把义舍开到了长安城中。

这五斗米教与黄巾军,虽然都是借着道家学说起事,但彼此之间并无沟通联系,一在帝国东部,一在关中。起初是张鲁的爷爷张道陵做的领头人,死后传给了儿子张衡,张衡死后,张鲁杀了另一位创教人,夺权上位,成为了五斗米教的头目。

这五斗米教的核心组织理念,便是舍五斗米给义舍,就可以加入。义舍会为天下的信徒提供食宿。而信徒到了义舍,只能取用自己真实所需的,若是贪婪多取,便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令他肚痛生病。

后世看来或许可笑,但此时战乱饥荒频仍之时,一个能为所有信徒免费提供食宿的组织,是可以发展到相当庞大的。而这种宗教信徒的模式,又使得他天生具有强大的动员能力,必要时转化为军队,战斗力也丝毫不弱。

刘协早已看中了张鲁的势力,如今只缺一个契机,将他拿下。

此时刘协诘问,老道士便有些站不住脚。

五斗米教的理念,乃是天下投奔之人,只要缴纳五斗米给义舍,那是一定要收下的。

老道士忙道:“我没说不收……”

刘协点头,示意伏德。

伏德便招呼门外人手,“把马车上的米都卸了。”

“哎……”老道士没见过这架势,挓挲着双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刘协微微一笑,道:“若是你做不了主,不如请义舍中能做主之人,出来一谈?”

老道士看他神色,一愣道:“你知道我们方祭酒在义舍之中?”

就听老道士背后,内室中传出来一道粗嘎的男子声音,“黄老伯,请来客小友入内说话。”

刘协迈步要入内。

伏德在他身前一拦,低声道:“表弟……”

两人在外,便以兄弟相称。

刘协低声道:“想想出府前,我同你说的话。”

此时看来的荒唐事,伺后回看,都是天下事。

伏德皱眉,心中天人交战,一瞬过后,只按紧腰间佩剑,却是走在刘协前方,若有危险,也能护住皇帝。

内室光线昏暗,不曾点灯,一名络腮胡的壮硕男子,一身麻衣盘腿坐在床上。他双手按着膝盖上的一个长条布包,里面该是藏着武器。

刘协自伏德背后转出来,望着他,笑道:“见过方祭酒。”

祭酒乃是五斗米教中的职位,教中分为二十四部,每部的头目便被称为祭酒,由他倒酒祭神。

方祭酒在内室听到外面的对答,原以为来者乃是成人,只嗓音稚嫩些,没想到来人竟然真是个孩童,观之不过十一二岁模样。

方祭酒松开了按着布包里长刀的手,道:“原来是个小家伙。”他的目光转向身形修长的伏德,道:“这是你弟弟?长安城中哪里不好去玩,却来义舍胡闹。”

刘协并不生气,平静道:“张鲁可曾说过五斗米教不收孩童?”

方祭酒一惊,这小子直呼教主之名,真是好大的口气。

方祭酒这才定睛细看刘协,两道粗眉渐渐倒立起来,口气也严峻了,“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