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第2/3页)

田月容对春条道:“大将军治军严得很,我们哪敢胡乱杀人。”

春条知道他们这些人神通广大,找两具合适的尸首不在话下,便没有再问。

随随道:“人都齐了?”

田月容答道:“回禀大将军,留了两人看着火势免得烧到山林里去,其余人都上马了。”

随随点点头:“好,这今日辛苦一下,尽快出潼关。”

田月容道“遵命”,随随便放下车帘,看向春条:“事先也没问过你便带了你出来,你若是想回故乡的话我可以叫人送你回去。”

春条连忙摇头:“奴婢在老家早已没有亲人了,在长安也是举目无亲,娘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随随点点头:“好。”

事情已成定局,春条反倒松了一口气,问随随道:“娘子我们为何要去幽州啊?”

她依稀记得河朔节度使府似乎是设在魏博的。

随随道:“眼下还不能回魏博,幽州军统帅是我的人,我们先在幽州落脚,待时机到了就回魏博。”

她顿了顿道:“你的奴籍在齐王府,经过这一遭,原先的身份不能用了,我替你准备了一个,你不必再自称奴婢。”

春条张了张嘴,一时高兴得手足无措,她自小被亲耶娘卖给人伢子,入了奴籍,以为一辈子要做奴婢,谁知道有一天竟然可以脱籍做良民。

过了会儿,她冷静下来:“娘子不要奴婢伺候了吗?”

随随道:“我本来也没人伺候的,你若是想继续同我作伴也行,若是想自食其力,做买卖或是在军中谋个差事都行,幽州军统帅叶将军是女子,军中有一支都是女子。”

春条唬了一跳:“奴婢不会打仗,连骑马射箭也不会……”

随随忍不住一笑:“军中也有文职,什么都可以从头学起。不急着定下来,到了幽州再说。”

春条茫然地点点头,乍然有了自由身,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回想遇见鹿随随后这两年经历的事,简直像做梦一样。

……

跟着随随出城的侍卫们服了迷药,一直昏睡到黄昏,还是被灵花寺的知客僧推醒的。

侍卫们一看晚霞漫天,立即察觉不对,负责带队的马忠顺径直冲向内院,站在卧房外道:“鹿娘子醒了吗?”

房中无人应答,马忠顺也顾不得避嫌,推门进了屋子:“鹿娘子,春条,你们在里面吗?”

仍是没人回答,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风掀动帐幔,帐钩敲打床柱发出的叮当声。

马忠顺又上前一步,只见余晖满室,床榻上被褥凌乱,却空无一人。

他出了卧房,顺着廊庑绕到院后,只见一直锁着的小门半开着,锁已叫人撬开了。

他心头一突,立即转身跑回外院,问那知客僧道:“你可曾见到我们家娘子和她的婢女?”

知客僧一惊:“怎的,两位檀越不在房中么?”

他摸了摸后脑勺:“小僧不曾看见有人出去,小僧还纳闷怎么檀越们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才进来看看,顺便问问檀越们要不要准备晚膳……”

马忠顺哪里还有心思听他唠叨,打断他道:“今日寺中可有车马出入?”

知客僧翻着眼睛努力回忆:“敝寺今日只有几个香客,有四五个骑马来的,还有两个骑驴来的,也藏不了人……”

他忽然“啊呀”一声:“对了,今日还有大车运菜蔬到城里去卖……”

马忠顺道:“那车是你们寺里的?”

知客僧摇摇头:“是从城里车马行雇的,原先一直雇的那家主人一个多月前家中有丧事,关了店门回乡了,另找了一家……”

马忠顺道:“你给我们吃的斋菜里有什么东西?”

知客僧吓得直摇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僧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是原先那些斋饭茶汤……不对,上个月来了个新的饭头僧……”

马忠顺的脸色由煞白转向铁青,他一听便明白这是个局,恐怕早就有人盯上了鹿娘子,精心筹划了许多时日,直到今日才动手。

他立即叫一人回常安坊报信,其余人分头去找。

高迈和高嬷嬷得到消息,顿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赶紧加派人手彻夜去寻找。

出动了上百个王府侍卫,加上金吾卫寻找了一日一夜,他们方才找到了昭应山中那处贼窟。

别墅已经被大火烧成了一片焦土,侍卫们在废墟中找到了两具女尸,尸身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衣裳自也化了灰,不过从身量和未烧毁的簪钗等物看,是鹿随随与春条无误。

此外一同化作焦炭的还有三十来个贼匪。

这场火因何而起,三十多个匪徒为何一夕之间全都死在贼窟里,却是不得而知。

……

高迈、高嬷嬷和山池院的一众下人焦急地等待着消息,谁知等来的却是两副棺木。

高嬷嬷几乎昏厥,双腿一软便坐在了车前:“出门时还好好的,怎的说没了就没了,一定是弄错了……”

小桐忙将她扶起,想安慰两句,自己也已泣不成声。

高嬷嬷失神地扶着棺木:“让老奴看一眼……”

高迈忙拦住她:“早已辨不出面目了,嬷嬷年纪大见不得这些……”

连连向小桐等人使眼色:“快扶嬷嬷进去歇息,若嬷嬷有个好歹,怎么向殿下交代?”

高嬷嬷这才想起殿下人在淮西,他们还得向他交代,悲恸之外又添了焦急:“殿下把娘子交给老奴,老奴没看顾好,老奴有何颜面再见殿下……”

心口一痛,仿佛心肝都要裂开,揪着衣襟痛哭:“娘子说她命薄,老奴一直将信将疑,定是佛祖怪老奴心不诚……”

小桐等人好劝歹劝,总算将她劝回院中。

高迈命人将两口棺木抬进棠梨院中停灵,吩咐下人去置办丧具。

待众人领了命去忙活,他一人站在两口棺木前哭了一回,用袖子揩了揩红肿的眼睛,开始犯起难来。

事已至此,该如何向齐王殿下禀报?

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知道,鹿随随虽然没有名分,但在齐王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应当立即向殿下禀报,然而这回的情形却有些特殊。一来齐王在淮西打仗,得知爱妾身故,定然心神大乱;二来鹿随随是死于非命,那桩案子也透着些蹊跷,齐王定然不甘心,可淮西这场仗少说还要打一年半载,他不能脱身,一直悬着心,也是种煎熬。

可若是擅作主张将死讯瞒着齐王,他过了一年半载得知此事,还不知会怎么样。

高迈左思右想,无论怎么选,自己一个下人都担不起其中的干系,只有找几个能主事的人来定夺。

正思忖着,便有内侍来禀:“高总管,豫章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