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变异壁虎(第9/10页)

“我可以试试,”我拍着他那巨大的头罩道,“不是帮你复活他,我是想看看当年老周与父亲最后的联系中是如何谈论那个武器的,或许当时的武器,与现在威胁利莫里亚的那个武器会有些渊源。”

达尔文道:“算了,这个更难,对于极端隐私的记忆,老周的大脑会做非信任加密。我们谁也进不去。”

“有密码?”

“不是密码,只是属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就像夫妻之间可以谈论的话题,就不可能对其他人说起。所以如果有个同事想打听你昨晚和老婆聊了什么,你内心肯定是反感和抵触的,因为你们的关系没到那一层,这一层心理状态就是非信任加密。”

达·芬奇却在旁边帮我劝道:“不妨让他试试。”

“试也没用,我们和老周相识十余年,尚且不能进入他的内心,这个程老师……”

孔丘笑道:“你们这些科学家,不是一切都用事实说话吗?怎么现在没做实验就开始下定论了!”

达尔文道:“就你话多!”

于是,那具身体被搬了下去,换我平躺于平台之上。达尔文开始为我的头部连接电极,达·芬奇则将配制好的药物注入我的血管。

“入侵别人的记忆会给自己的记忆带来伤害,”达尔文在我的太阳穴贴上胶带,“这种陈旧技术的记忆入侵,对于体验者来说,很像是一场梦境,所以你要努力在梦里醒来。如果不能醒来,你非但不能检索你想要的记忆,还会造成记忆对你大脑的反噬,让你混淆虚幻与真实!”

房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悠远,药效开始发生作用。眼前的景象变得混沌,昏黄的光渐渐模糊,我闭上了眼睛。

……

我的耳畔响起了一阵悠扬的女声合唱,我听不出那是什么语言,拉丁语,抑或法语?钢琴在远处弹奏,我置身于一片草丛之中,光影在我的眼皮上晃动,那是初秋的野菊——我最喜欢的一种植物。

远处是一间白色的天主教堂,刚才的歌声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教堂的门前跑来一个小姑娘,淡红色的裙子和头发在空中飘荡。

“哥哥!哥哥,你真的这辈子也不进教堂吗……”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一把抱住,问道:“快结束了吧?”

“还有半个小时,不过,刚才妈妈接了一个电话,说是爸爸要回来了。”

父亲带回了一个孩子,一个头颅硕大的男孩,男孩和我差不多年纪,都是10岁出头的样子。饭桌上,他连刀叉也不会用,更没有看过电视里的动画片。妹妹不喜欢他,说他是个野人。我对他没什么感觉,只知道他的眼睛里永远充满了畏惧与好奇。

“孩子……”父亲以一贯温柔的口吻对我说,“爸爸需要你帮个忙。”

我当时正在看一本关于史前生命的科普书籍,这是父亲半年前从他合作的动物园里拿出来送给我的。我看书的时候一向不喜欢被任何人打扰。

“你可以找小雪!”

“只有你能帮我。”

父亲凝重的眼神在我面前渐渐消失,一个和他有着类似相貌的年轻男孩站在了我面前,他向我伸出手。

“我是程成。”

程成,多么熟悉的名字。我向他伸出手。“我是周茂才。”两只手握在一起,我脸上虽然在微笑,但是内心却涌上酸楚。

“我听说,你考上了军校。”

“哦?”他笑了,英俊、坦率又沉稳,我不由得嫉妒他,我即便有他这样的相貌,肯定也没他这种气度,“你怎么知道我考上了军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第二次,上次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葬礼上,程成哀戚不已,他抱着那位老人的照片,后背依旧挺直。他在一众黑色礼服的簇拥下,徐徐走向墓地。那老人的棺木,就跟在人群的后面。他把那秘密带进了棺木,只留我一人将其艰难地遗忘,可我又如何忘得了。我擦干眼泪跟上了那群人。

“周师兄!”那是在我心中回响多年的声音,我转过身,是张颂玲,“真的是你呀!”

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说话的时候,连口齿都变得不再清晰:“听说你留学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能遇见你。”

张颂玲的眼圈红肿,显然哭了很久。她说道:“我其实回国一年了,只是一回来就参与到一个科研项目中……”她眼里的泪又掉了下来,“老师离开得太突然了,他发病前一个小时,我们还一起讨论过工作中的问题……”

“你和老师在一起?”

张颂玲点了点头,擦去了眼角的泪,楚楚动人。

“你也在做……吉尔……那个项目?”

她猛然抬起头。“老师跟你说过?”

“行业内早有传闻,于是我就问了老师……但是你尽管放心,我并不了解太多,”我的手紧张地攥了攥袖口,“我可以说下自己的看法吗?为你好。”

“你打算劝我离开?”

“我曾经劝过老师!”我激动起来,“那是妄想,是非常危险的!不仅是对你们个人,更是对整个人类。”

张颂玲抹去眼泪。“依照你的想法,只有人类和AI的结合,才是人类进化的终极解决方案?”她语气变得生硬。

我心中一阵懊恼,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因为这种问题争吵?周茂才啊周茂才,你真是愚蠢透顶,书呆子!

“人体与机器融合,虽然不是最完美的,但绝对是最公平的。”

“公平?”

“基因技术如果仅仅用于医疗健康,那无可厚非,可是吉尔伽美……”我紧张地看了看她的表情,“那个项目,只是为了满足一部分人的利益而设立的,一旦你们成功,自然是权力和财富阶级,会优先享用……”

“师兄!”张颂玲打断我的发言,“我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有什么问题?”我心想,我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和女孩子沟通,过于耿直罢了。

“你太狭隘,”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唯恐我听不清楚,“你完全被所谓的平等思想蒙蔽了眼睛。你也研究过人类历史,自古至今,何时有过纯粹的平等?只要有人类社会的地方,就不可能存在平等。你想做全人类的脑机结合?这根本不可能。”

“完全可能!人类和AI的合成……”

“人类会彻底灭绝!”张颂玲加大了声音,“那时候的人类,不是人,而是机器!我们会从有血有肉的躯体,变成一堆钢铁、塑料、零件、你把我们的灵魂、我们的人性,置于何处?”

“可你们呢?你们的方法,只能加大阶级分化,让特权阶级的权力极致化,那时候的世界,你敢想象?”

“难以想象是吗?”张颂玲冷冷一笑,“这就是进化的代价。我们的研究,着眼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人类种族!百年之后,千年之后,没有哪个人可以永恒,但是人类的种族还会延续!但是你们,却已经限制了人类的进化,只给历史留下了一堆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