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相信(第2/3页)
是街道上忽然发生了爆炸,而那气浪直接掀翻了他们的马车……
言昳仰头,就看到了山光远额头颧骨摔破了,半张脸流满鲜血,火光照亮血光,他右睫毛凝着粘稠的血液,几乎要睁不开眼,脸上显出发狠的表情,喊她的名字:“言昳!”
言昳摆了摆手,头晕的说不出话来。
山光远被吓到了,他几乎是半跪在地上,拿沾满灰脏手,用力拍了她脸颊一下,急道:“言昳!你看看我——”
言昳哑着嗓子,半天才找准说话的语调:“……我看屁也好过看你这狗东西,咳咳、你是生怕我不知道你重生了吗?”
山光远结舌望她,一瞬间又想哭又想笑。
言昳蹬着腿,艰难的想从地上站起来:“咳咳,别又露出那么吓人的表情……松手,你松手!”
山光远按住她:“你看看你自己的腿,再想着要站起来!”
言昳低头,只瞧见自己裙摆被刀划开,小腿上一截小指这么宽的细木条扎在她小腿上,应该是车壁崩开后刺出来的木条。不过木条也被他削断,只有一寸多长露在外头。
她这么低头,自然也注意到山光远刚刚把她从马车里拖出来的时候,两只手从胳膊下穿过来,在她身前两手插着,勒在她胸口。
言昳想去掰开他的手,可掌心一弯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她哀叫一声。山光远松开抱着她的手,连忙去捉她手腕。
言昳看自己的手掌,掌心里好几块碎玻璃扎着,山光远跪在地上撑着她后背,抓住她手腕,将几个碎玻璃轻轻摘掉,道:“你忍着点。”
言昳望着街巷的满目疮痍,疼的直咬牙:“你都快摘完了,还跟我说忍着。我脸上没伤吧,没毁容吧。”
山光远吹了吹她掌心的灰,看着她也有些脏兮兮的脸,道:“没有。你也别关心这个了。”
言昳还是想撑着身子站起来:“是,我现在更关心是谁那么不要命的在金陵中心放这样威力的炸弹。轻竹呢?”
言昳转过头,才发现轻竹从远处爬了起来。刚刚在车上,轻竹太靠近车门,在车马翻转的时候,她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幸好她摔在一个包子摊的米面袋子上做了点缓冲,受伤不算太重。
轻竹爬起来之后,满脸是灰,也在惊惶的寻找言昳的身影。这时,街道上燃火最旺盛的地方,又爆发了一次小爆燃——
山光远一把扛起她,对轻竹招手:“走!应该还有没完全爆完的炸弹!我们离开这些人多的地方。”
言昳知道自己腿插着木条,肯定走不了,也不可能现在就拔|出来,还不如被他抱着走得快。
她也顾不上比别的,抱住他脖子,往刚刚再次发生小爆炸的地方看去,西城四街的税务楼整个倒塌下来,街上一片火海,不止多少百姓哭叫喊着人名。
她们的马车已经不像样了,几匹马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最靠近爆炸的甚至摔断了脖子。
山光远在车外,应该是直面爆炸,他受伤应该比她想象中要重,言昳趴在他肩膀,果然看到他后脑上一处颇重的撞伤,还在往下淌血,后背衣服也被划开,不知道有没有伤及皮肉。
言昳眼皮一跳,指尖紧紧抓着他肩膀的布料。
他们随着疯跑逃离的人群往城东走,言昳忽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喊道:“是倭贼!我看到了倭贼——!”
她和山光远俱是一惊。
言昳咬牙:“不是不可能。嘉靖三十四年,倭贼七十二人,骚扰江浙数县,游击骚扰,死伤几千人,甚至还差点闯入了金陵。他们有些武士,不是没这个本事,咱们人多又制度陈腐,未必对付得了这样的小波贼寇死士。更何况金陵本来就城防不够戒备。”
山光远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他自己可能也是腿摔伤了,外加爆炸震荡导致的头晕,抱着言昳走的也不是很平稳,只咬牙撑着,道:“倭地积怨已久,再加上不久之前皇帝震怒,更在倭地四处搜捕武士。他们很可能会来到金陵烧杀抢掠来报复!”
这里其实已经距离大王府街不远了。
如果是倭寇入城,那这座城很可能会被复仇的疯子们掀个底儿朝天,什么也无法预判,何处都不算安宁!
言昳正要正要开口,忽然又听到一声更加巨大的轰鸣爆炸声,她瞠目结舌的看着大王府街的几家楼台高阁,被爆炸的火光照亮,石砖在空中飞转落下,浓烟缓缓升空,其中更混杂着烟花爆竹的细碎彩光……!
轻竹傻眼了:“……这是、这是……大王府街的烟花厂被炸了?!”
言昳看着爆炸之后,如同上元夜游似的喧闹夜空,数片烟花窜上了天,在满城死伤与废墟上空,炸开绚烂的红绿金色花轮,而后如流火般滑落坠下。
言昳跟熹庆公主暗中斗了这么久,却没想到在弦绷的最紧的时候,倭寇这把刀在暗中出鞘,在金陵这暗流涌动的繁华罪孽的明珠之城中,连捅数刀,直中要害。
真要是这样……她要想的是保命了。
山光远抱紧她的腰,道:“咱们要立刻出城。”
言昳也非常同意:“从城北走。那边最是荒芜人稀。倭人想要报复金陵,必然会在最繁华的地方引起爆炸,或者去屠杀官家。越是穷破的地方,越安全。只是……”
她回身,看向城中,眉头紧锁。
山光远简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先担心自己。言家有自己的卫兵,那个什么世子又会有公主的人保护!”
言昳其实想说,宝膺现在已经不在公主府了,不一定安全。而且她也担心李月缇,不过她住处也有几个之前派过去的护卫,应该能护她几分周全。
可眼下她自己都没处安顿,还受了伤,确实也没有余力关心别人,便不去想,道:“别往大王府街去了,咱们先找几匹马。”
一行三人很快,就在一处死胡同内,发现了两匹老马,显然是爆炸中甩掉主人跑走的。
山光远先将言昳放到马背上,而后才翻身上马,轻竹则自己单骑一匹。山光远把刚刚被言昳夺走的刀,重新挂回腰间,言昳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嘴。
山光远两只手抓住马缰,几乎是把她夹在臂弯中,道:“既然去城东,我知道有个暂时的去处,到那里把你的伤口处理了。”
言昳皱眉,怀疑道:“你在城东还有家啊?”他有后招?有别的打算?还是之前他独自出府办事的时候,来的都是城东这个家?
山光远看了她一眼,半张脸满是血污,看着像是个从战场上归来的鬼将似的,他沉沉道:“……我没有家。”
言昳被他噎了一下,她觉得山光远跟她卖惨呢,忍不住回嘴道:“我还刚把我家给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