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人(第2/3页)
梁栩是怀疑,这罢工浪潮跟他高调回朝撞上,都是言昳的一手安排?
山光远心里其实也这么怀疑过。
言昳嗤笑一声:“咱们还有的生意要做,我跟您闹这不能伤筋动骨的戏干什么。再说了,您忽悠着我,说下个月才回来,我在倭地又没有眼,怎能料事如神?我确实是天津当下纳税的大贾,可也不是头号,您要不数数更有可能的人?”
梁栩不说话。
山光远坐着,侧耳听她说“还有生意要做”。他是真没想到,这重活一回,她都有了足够的底气,为什么还要跟梁栩搅到一块。
山光远转脸看秋叶落日,不提防肩膀上被尖尖的戳了一下,他回头,只瞧言昳脸儿虽转在那儿跟梁栩暗讽带笑的聊着天,几个嫣红指尖拈着小杯递给他,显然是也给他倒了杯茶。
山光远心里顿了一下,抬手接过来。
梁栩以为她好歹会装装样子,也倒一杯给他,到时候他便说自己不喝就是。
但言昳就把壶放下了,压根就没打算跟他装样。
她两个胳膊搭在山光远椅背的曲衡上,站不稳似的斜靠着,垂眼道:“这么大的船队,您又要搞阵仗出来,有人知道了也正常。天津卫的罢工潮憋了好一阵子了,想点火就点火,也不需要什么准备。您要庆幸点,她没想下半点死手,就是你脸面涨上来了,她就要给你脸上抹脏。”
梁栩冷笑:“你倒是主动往她身上引……我们姐弟不睦,怕是你有心捣鼓出来的。”
山光远心头一凛。
熹庆公主和梁栩关系不好了吗?
最近几年确实有这样的痕迹,但梁栩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他们兄妹二人曾在宫中相依为命,不是别人能挑拨的?
长姐如母,熹庆公主大梁栩十几岁,他前世也对熹庆公主依赖的厉害,这辈子怎么会——
言昳笑起来:“说的跟我主动找你做生意似的?”
梁栩细想,也觉得言昳是那种特别能忍能装,憋到最后下死手的人,今日遇到罢工浪潮这件事,不像她的风格。
想到之前豪厄尔事件,他被蒙在鼓里;到后来她操纵白旭宪的死,狠狠反咬了他和公主一口。
梁栩又总觉得胆寒。
这女人完全不顾任何三纲五常、礼义廉耻或公平谦卑,士大夫们鼓吹的儒家美德,她一点儿不沾,做事跳脱的让他根本预测不来。
梁栩觉得从言昳口中问不出什么准话。又把目光看向山光远,装作这五年来对他一无所知的样子,聊问了几句。
其实梁栩以前觉得,山家孤子倒是够耐性有血性,在白家做了多年奴仆,牵马驾车,跟着言昳往消息灵通的地儿走,半点不把自己当将门少爷。
言昳那几年不可能不知道他身份,却肯对他颐指气使,也是傲的离谱。
梁栩想着,俩人当年可能是各有所需了,山光远如今恢复了身份,必然要比寄养在言家的她要高上一头,说不定归京碰面后,二人地位调转,山光远找回自己的位置,会有意折她面子几分。
结果刚刚碰见了,他又是给她牵马,简直是奴颜婢膝到了骨子里。
梁栩心里隐隐瞧不起山光远。
觉得男人少年时候的经历很重要,做了好些年别人的奴才,一辈子估计也就是做奴才的德行了。
可刚刚又瞧,言昳还给他倒茶,他也接了。
梁栩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言昳蹬鼻子上脸的脾气他总算知道了,受了她的撒娇卖软都是要挨刀子的,但她给山光远倒茶又不像是做小伏低,更像是顺手的亲近。
或许这二人早些年关系就算不上主仆。
而算得上青梅竹马。
梁栩眼光一垂,转头聊起平匪的事。
他要聊点别的,山光远还能张口敷衍他几句。但被皇帝指名南下平匪,所见之处,真可谓兵荒马乱,人不是人。跟他童年时候逃难的景象交叠在一起,再想到那国库崩盘,皇帝仍说“大明永昌”,他便心里只觉得厌恶。
但匪患依旧是匪患,他们既是受难百姓,也挥刀向其他的受难百姓,山光远不能因丝毫怜悯与厌世便不除匪患。但他归来之后,只想加紧自己的计划,连睿文皇帝的脸都不想见。
梁栩跟他聊这个,山光远连回话都懒得,梁栩说了一大段,他就回个“嗯,对”。
言昳看山光远来一趟天津,只学了没调平声的“嗯啊这是”,心里想笑。
但梁栩面上笑着,却觉得恼火,指节却紧扣着圈椅扶手上雕的竹梅。
梁栩哪儿都不好,但这小心眼还装大度,光往自己嗓子眼里噎的脾气,更是要命。
山光远又是个不爱装的,能坐下就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言昳干脆直接来个结束语:“你这儿要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你借我个车吧,回头我给你记账上也行,想办法还你也行。”
梁栩对着她还挺抠的:“车没有,借匹马行吧。你回头让人还王府来。”
言昳挥手:“行行行。”只要别再让她跟山光远挤一匹马,怎么都行。
她说要走,山光远心里也松快了。明明是仇人,非要坐在这儿喜笑颜开的唠家常,他受不了,言昳一落话,他就起身拱手,去牵马了。
言昳提裙跟过去,梁栩没起身,只在后头笑着唤她:“我的提议,你别忘了考量。要继续做买卖,总要有个让人安心的说头,对咱俩都是好事。”
言昳回头对他龇牙:“不用考量。”
梁栩在秋叶黄景下眯着眼睛但笑不语。
言昳转过脸来,背对着梁栩,面映着远处的山光远,皱着眉。山光远分明看见她用嘴型骂了个把先帝能气死的脏话。
山光远心里既有不爽,但又觉得她对梁栩态度也远不算好,安心了几分。
可算是二人各骑一马,山光远遥遥一点头,冷漠的谢过衡王殿下,就准备离开天津卫。他还没轻踢马腹,言昳就先窜出去了。
他担忧她骑马不稳,连忙跟上,奔出去好一段,言昳频频回头,看见城防兵远了,天津卫也远出一段距离了,可算是慢下几分。
山光远追过去,怒瞪她一眼:“骑这么快,你不要命了吗!”
言昳满脸不高兴,跟让人抱起来的猫似的抻着两条长腿踩着马磴子,呸了一声。
山光远:“你还呸,我都想钻开你的脑子看看你怎么想的!”
言昳睁大眼睛,平白委屈起来:“得了,你今天要上天啊山光远,吼了我几句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山光远刚刚在那边半死不活的当中风的捧哏,现在又治愈了,说话利索起来了,靠近她马匹,急道:“你怎么能还想着跟他扯到一块去!想想他上辈子怎么对你的,你名声让他污作了,人被他给占了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