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 12 日(第3/5页)
安纳瓦克很吃惊。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是个学名。”
“它的含义是什么呢?”
“Orcinus orca 意思是,来自阴间的。看在老天的分上,你可别追问是谁想出这个名称的。”
她暗自微笑了一下,“你提到虎鲸有 3 种。”
安纳瓦克指向海洋,“近海虎鲸。它的习性我们所知有限。它们大致在靠外海的水域活动,有大群聚集的习性。过境虎鲸则经常迁徙,因此多以小团体的形态出现。这可能比较符合所谓杀人鲸的形象。它们不太挑食,海狗、海狮、海豚、鸟类,统统都吃,甚至还会主动攻击蓝鲸。这地区的岩岸陡峭,它们只待在水里活动,换成在南美洲,你可能不难发现身怀绝技、会在海滩上猎捕海豹的过境虎鲸。非常奇妙!”
他内心期待着新问题,但那女子却保持沉默,一面把烟吐到夜晚的空气中。
“第三种生活在岛附近,”安纳瓦克继续说,“居留者,大家族式的。你熟悉岛的环境吗?”
“还可以。”
“东边往陆地的方向有个比较窄的地方,是约翰斯通海峡。那里有居留者虎鲸长期逗留,它们吃鲑鱼,70 年代初期我们便研究出了居留者虎鲸的社会结构。”他休息了一下,困惑地看着她,“我们怎么会谈到这里来?我到底要说什么?”
她笑了。“抱歉,是我不好,我打岔了。我总爱追根究底,显然我的问题把你搞烦了。”
“因为工作的缘故吗?”
“天生的。其实你原本是要跟我解释哪些鲸群消失了,哪些没有。”
“对。我本来是要解释的,但是……”
“你没有时间了。”
安纳瓦克迟疑了一下,看了记事本和计算机一眼。他预计晚上完成报告的。但是晚上时间还长得很,而且他现在觉得饿了。“你住在维克安尼许饭店吗?”他问。
“是的。”
“你今晚有事吗?”
“喔!”她挑了一下眉毛,对他笑了一下,“上回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大概是十年前吧。真是令人期待。”
他也对她笑了一下。“荣幸背后的真相是,我反正也饿了,我想我们可以在用餐时继续我们的话题。”
“这倒是个好主意。”她从树干上溜下来,把烟熄了,烟蒂放进外套口袋里。“但是我警告你,我的话很多。如果无法让我觉得有趣至极,以致哑口无言的话,我可是会一个接着一个问题问。所以你可要好好展现功力了。对了,”她伸出右手,“珊曼莎·克罗夫。叫我珊就可以了。”
他们在四周都是玻璃窗的餐厅选了靠窗的位子。餐厅位于饭店前方,高高地坐落在山崖上,好像伸入海中一样。从高起的眺望台上可以看见克拉阔特湾全景、附近的岛屿、海湾和后面的森林。此处确实是绝佳的赏鲸点。纵使如此,今年唯一能看到令人满意的海洋朋友,大概是从厨房端出来的海鲜了。
“过境虎鲸和近海虎鲸消失了,”安纳瓦克解释着,“现在我们在西岸根本看不到虎鲸。虽然居留者虎鲸数量仍不少于以往,但即使约翰斯通海峡对它们来说愈来愈不舒适,它们也不会游到这一带来。”
“不舒适?为什么呢?”
“换做是你,得跟愈来愈多的渡轮、货运船、豪华邮轮及钓客共享你的家,你会做何感想?无从计数的引擎动力船在那里噼啪作响。而且那一带以木材业为生,大型货柜船正运送整座森林前往亚洲。树木一旦被砍伐殆尽,河川便会淤积,鲑鱼也就无处产卵了。而居留性虎鲸绝不吃鲑鱼以外的食物。”
“了解。但是你不只关心虎鲸吧?”
“灰鲸和座头鲸最让我们伤脑筋。也许它们绕道迁徙,或者受不了被游船上的眼光盯着瞧。”他摇摇头,“但事情没这么简单。3 月初这些大英雄们抵达温哥华岛时,胃已经空了好几个月。它们在下加利福尼亚过冬时,全靠身上的脂肪维生,但总有消耗光的时候。游到这里它们才又开始觅食。”
“会不会它们迁徙路线绕到更外围的海域。”
“那儿的食物来源不够丰富。拿灰鲸来打比方吧,维克安尼许湾提供了它们一个重要的食物来源,这来源是外海没有的,也就是 Onuphis elegans。”
“Elegans?听来挺炫的。”
安纳瓦克露出微笑。“那是一种细细长长的虫。维克安尼许湾是沙质海湾,这种虫的数量多得惊人。假如灰鲸在这里没有大吃一顿的话,根本无法抵达北极地区。”他抿一口水,“80 年代中期曾有它们不再来的记录。但是原因明确。因为当时灰鲸遭到大量掠捕,几乎被赶尽杀绝。之后我们好不容易把数量又拉上来。据我估计全世界应该有两万只左右,大多数都出现在本地水域。”
“它们全都缺席了?”
“灰鲸里也有些是居留者。它们居留在这里,不过数量并不多。”
“那座头鲸呢?”
“同样的情况:无影无踪。”
“你说你正在写一份关于白鲸的报告?”
安纳瓦克盯着她看,“你看怎么样,谈一点关于你的事吧?”他说。
克罗夫用逗趣的眼光看着他。“真的吗?最重要的部分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个烦人精,不断问问题。”
服务生出现,同时端上烤明虾配番红花意式炖饭。安纳瓦克心想,原本打算自己躲在这里避免闲人打扰的。但他喜欢克罗夫。“你都问些什么?问谁?为什么问?”
克罗夫正在剥一只虾,那虾散发出一股大蒜香。“很简单。我问:有人在那里吗?”
“有人在那里吗?”
“正确。”
“那答案是什么呢?”
虾肉在两排皓齿间消失。“我还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也许你该大声点问。”安纳瓦克暗示她在海滩上的评论。
“我也很想这么做,”克罗夫一边咀嚼一边说,“但是,目前的方法和可能性都把我局限在大约两百光年以内。无论如何,直到 90 年代中期,我们分析了 60 兆笔数据。但其中 37 笔至今仍无法下定论,到底那是自然现象,或是真的有人说了哈啰。”
安纳瓦克盯着她看。“SETI?”他问,“你在 SETI 工作?”
“没错。搜寻地球外高等智能生物。更精确地说,即凤凰计划。”
“你在聆听宇宙?”
“大约有 1000 个类似太阳的恒星,都超过 30 亿岁了。没错。这只是好几个计划中的其中一个。但也许是最重要的一个,如果你容许我自傲的话。”
“我的天啊!”
“这也没有那么特别。你研究鲸鱼叫声,并尝试分析它们到底在海面下说些什么。而我们聆听宇宙,是因为我们相信那里有高等智慧生物存在。显然你们对鲸的一切所知远超过我们对太空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