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10 日(第3/18页)

突然,她已置身权力核心。黎,这个冷酷的完美主义者体内热烈不驯的激情,对她有利有弊,就看接下来怎么做了。在这种情形下,她绝不能显露出任何一点虚荣或过分表现才能。

在某些夜晚的白宫里,她将将军服换成了露肩晚礼服,为那些深受吸引的听众们演奏肖邦、勃拉姆斯和舒伯特;在宴会厅陪总统跳支舞,让他以为自己像弗雷德·阿斯泰尔①般潇洒;她为家族和年老的共和党朋友们演唱创党歌曲。她灵活擘画,建立起密切的人际关系,与国防部长分享对棒球的热爱,和国务卿畅谈欧洲历史,还常接受私人邀请,在总统的牧场度过周末。

对外她保持谦逊,从不公开表达对政治事务的个人观点。她在军事和政治之间踢球,表现得有教养、妩媚和自信,衣着始终得体,从不生硬傲慢。有人捏造她跟那些深具影响力的男人有着数不清的暧昧关系,但她始终没有。黎对这些耳语报以惯有的自信,不予理睬。

她将容易消化、确凿可靠的信息提供给新闻记者、议员和下属,始终准备充分,搜集大量细节,像提取文件一样随时调阅出来,只使用常用而清楚的惯用语。

虽然她完全不知道海洋发生了什么事,但仍能成功向总统提供一幅准确的形势图。她将中情局的大量资料精简为几个关键词。结果是黎现在坐镇在惠斯勒堡酒店里。她十分清楚,这是她攀向高峰的最后一步。

也许她应该拨电话给总统。随便拨一通。他喜欢这样。她可以告诉他,科学家和专家们已经到齐,也就是说,他们全部接受了美国非官方的邀请,尽管他们各自的老家刚发生浩劫。或者说,美国海洋与大气局在不明声响之间发现了相似性。他喜欢听这样的内容,听起来就像是:“长官,我们又向前迈进一段。”

谈几句对反监听卫星的信任和赞美,总统会开心的,只要总统开心就有用了。她决定这么做。

在比她所在位置低九层楼的地方,安纳瓦克注意到一位长相潇洒、头发斑白、留着落腮胡的男子向酒店走来。陪伴他的女子娇小、宽肩,皮肤晒成了棕色,身穿牛仔裤和皮夹克,大约二十八九岁,栗色鬈发披散在肩上。那女子和络腮胡简单交谈了几句,转头四顾,目光在安纳瓦克身上停留了一秒钟。她从额前拂去一绺散落的鬈发,消失在大厅里。

安纳瓦克失神地盯着她方才站立的地方。然后他仰头,抬手挡住斜射而下的阳光,将目光转向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惠斯勒堡立面。这家豪华酒店坐落于人人梦寐以求的加拿大梦中,在群山环抱中,即使正值盛夏,附近山巅仍是白雪皑皑。惠斯勒黑梳山被视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滑雪胜地之一,周围是宁静的湖泊。

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人们什么都可以期待。就是没料到会出现十几架军用直升机。

安纳瓦克两天前就到达了。他和福特一起帮黎的说明会做准备。四十八小时来,福特一直在水族馆、纳奈莫和惠斯勒堡之间飞来飞去,观察材料,分析数据,汇总最后的结论。

安纳瓦克的膝盖还在痛,但走路已经不跛了。不到两星期前,他认识了黎,在很尴尬的情况下。当他开车沿船坞行驶时,军方巡逻队早就发现了。他们观察了好一阵子,想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黎出现。

自此,安纳瓦克不再将他的发现回报给一个黑洞。

他又可以跟英格列伍公司的罗伯茨讨论了。罗伯茨向安纳瓦克表达歉意,他因为被黎禁止发表意见,迫不得已躲了起来。有几次,当女秘书正在应付安纳瓦克时,他就站在电话旁边。

说明会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安纳瓦克除了等待之外无事可做。于是,当全世界陷入混乱,欧洲沉到水底时,他去打网球,想看看他的膝盖还能不能跑。对手是个长着浓眉和大鼻子的法国人,名叫贝尔纳·罗什,是昨晚才从里昂飞抵的细菌学家。当北美与这颗星球上最大的生物奋战之时,罗什正在跟最小的生物进行一场看似无望的战斗。

安纳瓦克看看表。半小时后就要开会了。政府接管之后,酒店就禁止观光客投宿,但它看起来就像旅游旺季那样住满了人。酒店里住了数百人,其中一半以上跟美国情治单位有关。

中情局将惠斯勒堡改建成临时指挥中心。国家安全局,美国最大的秘密情报机构,派来整整一个部门,负责各式各样的电子信息、数据安全和秘密文件。国安局住在四楼,五楼被美国国防部和加拿大情报机构的工作人员占用,上面一层是英国秘密情报局代表,另外还有德国联邦国防军和联邦情报局的代表团。法国派了一组领土安全指挥部代表团,瑞典的军事情报机构和芬兰的情报机构也来了。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情报机构大聚会,一场无与伦比的人才和信息战,目的是要重新理解我们所处的世界。

安纳瓦克按摩着腿,他突然又感到剧痛。他不该这么快就勉强打球的。当一架巨大的军方直升机压下机头准备降落时,一道影子从他头顶掠过。安纳瓦克看着它落下来,伸伸懒腰走进室内。

到处都有人在走动,宛如大厅教堂正演出一场忙碌的芭蕾舞剧。有一半的人忙着打电话;还有些人坐在各个角落里使用手提电脑。安纳瓦克走进隔壁酒吧区,福特和奥利维拉也在那里,和一个长着小胡子、神情忧虑的高大男子一起。

“利昂·安纳瓦克,”福特介绍道,“这位是格哈德·波尔曼。握手别太用力,不然他的手会掉下来。”

“打太多字了吗?”安纳瓦克问道。

“是钢笔握太久了,”波尔曼闷闷地笑着,“整整一个小时,我都在听两星期前一按鼠标就能调出来的东西。感觉像是回到了中世纪。”

“到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转。”奥利维拉喝着一杯茶,“我刚刚听说,他们为酒店接通了一条专线。”

“我们在基尔对卫星的准备不足。”波尔曼阴郁地说。

“任何人对这一切都没有准备。”安纳瓦克叫了一杯水。

波尔曼摇摇头,“这间酒店像块瑞士奶酪,到处是通道。你研究的专业是什么?”

“鲸鱼和动物智能。”

“利昂跟座头鲸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经历。”奥利维拉说道,“它们显然欺骗了他,使他不断想钻进它们的脑袋里一探究竟……噢,你们看!他在那儿做什么?”

他们一起转头。有个人正从大厅走向电梯。安纳瓦克一看,是刚才与栗色鬈发女子一起抵达的络腮胡。

“他是谁?”福特皱眉问道。

“你们从来不看电影吗?”奥利维拉摇摇头,“他是一位德国演员。叫什么来着?萧尔……不对,谢尔。是马克西米利安·谢尔。他长得真帅,你们不觉得吗?本人比在屏幕上还要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