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3 日(第12/13页)
纯 DNA 溶液。
第二步他们需要更大的耐心。要想破译 DNA,必须将其中一部分分离和复制。整个染色体组无法阅读,因为太复杂,因此他们投入对特定部分的序列分析。
工作一大堆,而据说鲁宾生病了。
“这混蛋。”奥利维拉骂道,“现在他倒真能帮忙的。他到底哪里有毛病?”
“偏头痛。”约翰逊说道。
“听起来有点安慰人。偏头痛很痛的。”
奥利维拉将样本滴进定序仪。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分析清楚。暂时他们无事可做,于是穿过人造的酸雨,大口呼吸着来到室外。奥利维拉建议在机器计算时去机库甲板上抽支烟休息,但约翰逊有个更好的主意。他钻进舱房,五分钟后拿着两只杯子和一瓶红酒回来了。
“我们走。”他说道。
“你从哪里弄来的?”奥利维拉惊问道,他们沿着斜板往前走。
“这种东西是弄不来的。”约翰逊微笑,“这种东西是带来的,我是一位携带违禁品的能手。”
她好奇地瞪眼望着那瓶酒。“这好吗?我对酒懂得不是太多。”
“1990 的克利奈酒庄,法国波美侯,让你的钱包和心情都变松。”约翰逊在船骨间的棚子下望见一个金属箱,向它走过去坐下来。周围不见有人。他们对面通向右侧平台的大门开着,能看到海上。大海平静光滑地横在极地朦胧的夜色中,被雾岚的面纱笼罩着。机库里很冷,但在隔离实验室里工作这么久后急需新鲜空气。约翰逊打开瓶塞,斟酒,端起杯子轻碰她的杯子。一声清脆的锵传到黑暗的远方。
“真好喝!”奥利维拉评判。
约翰逊咂着嘴唇。“我带了几瓶用来庆祝特殊事件。”他说道,“这是一桩特殊事件。”
“你相信我们发现这些东西了?”
“也许我们是发现了。”
“Yrr 吗?”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那水槽里是什么东西?能想象一种由变形虫组成的智慧吗?”
“当我这么观看人类时,我有时就在想我们和变形虫有什么区别。”
“复杂性。”
“这是优点吗?”
“你以为呢?”
奥利维拉耸耸肩。“一个多年来只和微生物打交道的人,该相信什么。我不像你一样是教授。我自恋,不和血气方刚的年轻学生交换看法,不告知广大公众,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实验室鼠。可能我戴着眼罩,但我只见到微生物在四周。我们生活在细菌时代,三十多亿年来它们从没改变形状。人类是一种时髦现象,可是,如果太阳爆炸,还会有几对微生物存在某个地方的。它们是星球上的真正成功者,不是我们。我不知道人类和细菌相比有什么优势,可是,如果我们现在再拿出证据,说微生物拥有智慧,那我们可就倒大霉了。”
约翰逊从他的酒杯里抿一口。“是啊,那将是致命的。教会怎么去向教徒们解释啊。上帝的创世在第五日达到高潮,而不是在第七日。”
“你到底怎么适应这些事的?”
“只要有几瓶精品葡萄酒,我就看不到值得一提的麻烦。”
“你不气愤吗?气下面的那些生命。”
“我们该用气愤解决这个问题吗?”
“绝对不是,噢苏格拉底啊!”奥利维拉咧嘴笑道,“我是说,它们夺走了你的家园呀。”
“对,其中的一部分。”
“你不怀念你在特隆赫姆的房子吗?”
约翰逊摇晃他杯子里的酒。“不如想象中的怀念。”沉默片刻后他说,“不错,那是座很漂亮的房子,摆满美妙的东西—但它并不包含我的生命。很奇怪,有这么一瓶酒和一座好的图书馆就能解脱自己。另外,虽然听起来很奇怪,我及时地放开了。在我飞往设得兰群岛的那一天,我一定就已和我的房子告别,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是怎么告别的。我锁上门开车走了,在我的头脑里同时有什么被锁了起来。我想,如果你现在必须死去,你会最思念什么呢?—不是这座房子。”
“还有一座吗?”
“是的。”约翰逊喝口酒,“在内地的一座湖畔。当我坐在那里的露台上,眺望着水面,耳朵里听着西贝柳斯或勃拉姆斯,喝一口这东西……那感觉完全不一样。我真的想念这滋味。”
“听起来真美。”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安然地站在这儿吗?为了回到那里去。”约翰逊伸手抓起酒瓶,将他们的杯子倒满。“你得去那里,看看夜空的星星倒映在水里的样子。你就不会忘记。你的整个生命都系在这孤独的闪耀里。一种特殊的经历,但你只能单独这么做。”
“海啸之后你又去过那里吗?”
“只在回忆里。”
奥利维拉喝口酒。“我到现在一直很幸运。”她说道,“没有可以抱怨的损失。朋友和家人身体健康,一切都还在。”她停下来,微微一笑,“而我在湖畔没有房子。”
“每个人都有一座湖畔的房子。”
她感觉约翰逊好像还想补充点什么。但他没有,只旋转着杯里的葡萄酒。于是他们坐在那里,喝着酒,看着雾岚在大海上弥漫。“我失去了一位朋友。”约翰逊最后说道。
奥利维拉沉默不语。
“她有点复杂。做什么都雷厉风行。”他微笑道,“奇怪,事实上我们在彼此放弃之后才真正喜欢上对方。算了,不谈了。事情总是这样。”
“我为你难过。”奥利维拉低声说道。
约翰逊点点头。他看着她,然后望向她身后。他的目光有点呆滞了。奥利维拉眉头一皱,掉过头来。
“有什么事吗?”
“我看到鲁宾了。”
“哪里?”
“那边。”约翰逊指着船中央机库的墙壁,“他走进那里面去了。”
“走进去了?那里没有什么可以走进去的。”
大厅尽头灯光幽暗。一堵数米高的墙将机库和那后面的甲板隔开。奥利维拉说得对。根本没有门。
“是不是酒里有什么东西呀?”她开玩笑。
约翰逊摇摇头,“我可以发誓,那是鲁宾。他一钻出来就不见了。”
“你肯定?他有看到我们吗?”
“不可能。我们坐在这儿的黑暗角落里。他要很仔细看才能看见。”
“等他来堤坝上时,我们直接问他。”
约翰逊继续望着墙壁,然后耸了耸肩。“对,我们问他。”
当他们走回实验室时,他们已经将酒喝光半瓶了,但奥利维拉没有一点喝醉的感觉。这东西在冷空气中不知怎么的没什么作用。她只是情绪亢奋,一心想着伟大的发现。
她是有了伟大的发现。隔离实验室里的机器结束了工作。他们将结果传到实验室外的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排排 DNA 序列。奥利维拉的瞳孔 Z 字形地来回移动,从上往下一行行地阅读,每看一行她的下巴就往下拉一点。“这不可能。”她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