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年少旧事(第14/17页)
李镜有些担忧道:“在大公主跟前儿我没敢说,是不是陛下改变了主意?”
“不可能的。陛下不是这样的人。”秦凤仪很是信赖景安帝,与媳妇儿道,“明儿我进宫问一问陛下就是。”
“没有陛下宣召,你能进宫吗?”
秦凤仪一笑:“有法子。”他便悄悄与媳妇儿说了自己的法子。李镜道:“你可别过了头。”御前对答李镜不担心丈夫,但陛下一向重规矩的。
“放心吧,不会的。那些个酸生,总是参我,当我泥捏的啊!”于是,秦凤仪终于写了个自辩折子,折子不长,但写得甭提多没规矩了。秦凤仪在奏章的第二页,用他那还算可以的行书写道:禀陛下,闻近来多有参奏臣不实罪名之小人,请陛下快宣召我,臣要当面向陛下诉说臣的清白。
另外,秦凤仪还在奏章开篇写了一行字:除陛下之外,凡是偷看此奏章者,必将受到来自凤凰大神的怒火!
先不说秦凤仪这自辩折子引来清流何等的诟病,就他这折子里夹带诅咒的行为,还什么凤凰大神,这是啥哟,你秦凤仪自己封的吗?
真的,学识略不渊博的,都不能晓得凤凰大神是哪位真神。
这自来上折子有上折子的规矩,秦凤仪虽则不能去小朝会,但他能上折子。不过,秦凤仪不晓得的是,这折子先要经内阁看过,给陛下分出轻重缓急来,由内阁简批,写出内阁意见,再由陛下过目。
然后,内阁里帮着整理奏章的一位江郎中看到秦探花的折子,以为是秦探花的自辩折子。事实上,也的确是秦探花的自辩折子,只是江郎中打开奏章,看了第一页硬是没敢再往下翻,生怕受到“来自凤凰大神的怒火”。
江郎中直接就拿给卢尚书看了,道:“大人,秦探花这折子不叫看,这可怎么给他分?”卢尚书接过来看一眼道:“什么凤凰大神。”卢尚书不怕凤凰大神,翻来一看,气得卢尚书就把秦凤仪的折子摔案几上了,怒道,“简直不成体统!”卢尚书原就不喜秦凤仪,清流进士出身,硬是靠脸博得探花位,今种种举动,更是不往正道上走,越发哗众取宠了!
卢尚书一摔折子,郑老尚书看他一眼道:“怎么了?”以为卢尚书发现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卢尚书带了三分薄怒,又说了一遍:“简直不成个体统!”把秦凤仪的折子拿给郑老尚书看。郑老尚书眯着有些老花的眼看了一回,笑道:“这个秦探花啊,脑袋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样啊!”他又说左都御史耿御史,“让那些御史别参他了,你参个脸皮薄的,兴许他能明白个慎重的道理。秦探花这个,脸皮八丈厚,参他也没用。”
耿御史跟着瞧了一回带有“凤凰大神诅咒”的奏章问骆掌院:“凤凰大神在你们翰林院也这样行事?”
骆掌院诊断了一下秦凤仪在翰林院的行止道:“神经倒还算正常。”
郑老尚书笑道:“罢了罢了,才多大个孩子,我家长孙比他还大十来岁,哪天秦探花学会些规矩礼仪,说不定也是朝中一栋梁。”他把秦凤仪的折子分到杂务一类,这类是陛下最后才看的。
其实,这些老大人,哪怕就是和秦凤仪一向不对付的卢尚书,无非也就骂秦凤仪几句,真正从没有如那些个参奏秦凤仪的御史一般说秦凤仪哪里哪里大不是,无非觉着秦凤仪规矩上一塌糊涂。而且秦凤仪明明是正经进士出身,哪怕探花是刷脸刷来的,但进士绝对是凭实力的啊!让卢尚书痛心的是,明明是清流,你怎么就总是要往佞臣的路子上走啊!
卢尚书十分看不上秦凤仪平日里的行止跳脱,认为秦凤仪如此下去,迟早要走偏。不过,看好秦凤仪的也大有人在,郑老尚书就很喜欢秦探花。
秦凤仪这样的年华、这样的背景、这样深得帝心……内阁几位老大人,还是愿意看一看他,多看一看他。
像郑老尚书玩笑般说的:说不定也是朝中一栋梁。像去岁秦探花得的两桩差事,就做得不错嘛。
内阁大佬有内阁大佬的心胸,秦凤仪这奏章,还真的递到了御前。景安帝看到最后一本奏章是秦凤仪的,刚好看奏章看累了,索性宣了小探花过来解乏。
景安帝还一副正经模样问秦凤仪:“你不是要当着朕的面儿自辩吗?你就辩吧。”秦凤仪认真道:“不必臣自己辩,庄子庄圣人已经为臣辩好了。”
景安帝笑:“越发会胡扯了。”
秦凤仪正色道:“哪里就是胡扯了,庄子《秋水》里写的,凤凰腐鼠的事儿,可不就是说的小臣嘛。”要搁五年前,秦凤仪不一定知道庄子是谁,但如今,他能拿庄子为自己辩白啦,“就是庄子书里说的那般,凤凰非甘泉不饮,非竹实不吃,它自天空飞过,一只正在吃死老鼠的乌鸦见着凤凰,以为凤凰要跟它抢死老鼠,便对着凤凰呱呱大叫起来。”
秦凤仪道:“他们攀扯小臣,无非觉着小臣说中了他们的心事,戳中了他们的肺管子。有很多人,他们想要高官厚禄,想要陛下对他们另眼相看,可他们不直接说,硬是装出一副高洁得不得了的样子;明明想吃肉,偏生要说自己是个吃素的。我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说我,无非我太实在了。我就很想陛下喜欢我,我也很想为陛下效力。我总结了一下,他们嫉妒我,就像乌鸦嫉妒凤凰一样,因为毕竟世间像我这样才貌双全的人,又有几个呢?”
景安帝感慨:“亏得朕还没吃晚饭,不然真是吃不下了。”秦凤仪笑嘻嘻地道:“听人实话就是如此,可饱腹充饥。”景安帝不与秦凤仪废话,问他:“你找朕什么事?”
秦凤仪给景安帝使个眼色,景安帝看他这神秘劲儿,令马公公把其他内侍宫人打发下去了。秦凤仪才说:“是张将军的事。”眼见景安帝脸色不大好,秦凤仪凑过去,拉着景安帝的手道,“我知道陛下没杀他的意思,要杀早杀了。您既要放他,早放晚放,还不都是一样嘛。只是,大公主很是牵挂他。这妇道人家,心思细,何况如今大公主没了尊号,我听我媳妇儿说,日子过得可凄凉了。再没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人,大公主日子更不好过了。”
“那也是她自找的。”景安帝半点儿不同情这个闺女。秦凤仪眨巴下眼道:“您可不是这样的人。”“朕是什么样的人?”
“要是别的事,陛下叫我猜,我估计是猜不到的。不过,这事我亲自经过,我知道陛下担心什么。”秦凤仪露出得意模样道,“陛下无非担心大公主待张将军一片真心,焉知张将军是真的喜欢公主,还是图谋公主所带来的权势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