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诡谈社(21)(第2/4页)

六点半,陈嘉盼的身形开始变淡。

七点,她就像一张微粒组成的虚无图像,四肢面貌在他们面前缓慢而又清晰地逐一分解、消散。

“看来他不打算来,你们白忙活了。”

陈嘉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表情有点儿幸灾乐祸:“这可怪不到我身上啊。再说,无论陈嘉禾失忆还是和好,反正他都不记得了。经历误会之后全家人一起过上幸福美满好生活什么的,老经典HE结局了。又不妨碍你们,你们干嘛上赶着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喊陈嘉禾,一律连名带姓,摆明不太待见。

不像陈嘉禾一口一个姐姐,做梦都依恋至极。

搞不懂他们姐弟之间的复杂纠葛。A学姐只在乎自己被附身得值不值。因此提出:陈嘉禾不来,趁着陈嘉盼还没有彻底消失,他们应该带着她去找他。

其他人纷纷点头同意。

唯独陈嘉盼抵死不从。

人鬼争执之间,七点半,陈嘉盼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大半。照目前的速度下去,要不了半个小时,她就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她还是坚持不去陈家。

“那你留信。”

学姐退了一步,面无表情道: “不能握笔就用我的身体,没有力气附身就让他们代笔。随便什么方式,反正你必须跟陈嘉禾说清楚,你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不愿意见他。这样才算公平。”

——公平。

她所说的公平。究竟指的是交易本身,还是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姐姐却失之交臂的陈嘉禾呢?

没人知道答案。

陈嘉盼收起笑脸,考虑良久。

终是再度附上学姐的身,接过纸笔,在开头一笔一画地写下四个字:

致陈嘉禾。

*

周末过后,又迎来万恶的星期一。

陈嘉禾上午请假,下午才来学校。

刚进教室,同桌便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咬牙切齿道:“不够意思啊你,怎么要休学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要不是老班上课的时候提了一嘴,我这当同桌的得猴年马月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事都传开了啊。

陈嘉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妈妈身体不好,我爸前两天才下定决心辞职。他说突然发现我们一家人以前相处的机会太少,都没有一起旅游过,所以……”

“可以啊,休学去旅游!怪不得星期五看你跟你爸妈还有老班在校门口聊了半天,敢情就为这事。真爽。”

同桌羡慕得不得了,又问:“下午课上完就走?你准备休多久啊?还回来么?”

“看情况吧,还不一定。”

陈嘉禾坐下来,低头往抽屉里一瞥,发现里头放着一份淡绿色的信封。

同桌:“哦,这信啊,早上一个贼漂亮的学姐放你抽屉里的。还有一个盒子看到没?说什么社团的,喂,该不会是情书吧?可恶,你小子什么时候勾搭上女生的,居然不告诉我……”

……又是诡谈社?

想起昨天那三个自说自话、还擅自翻书包的学长学姐,陈嘉禾不由得皱眉。

他对他们感官不太好。

可是手上这封信,薄薄的,边缘一圈嫩绿包边,正面点缀着几颗小巧的草莓图案,还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分明是相当小女生的花哨样式,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拆开了。

里面一共有两张纸。

一张大到不可思议,光看背面,洋洋洒洒全是字;

一张又小到不可思议,好像只是一张便利贴。

该不会是恶作剧吧……

陈嘉禾慢慢展开大的那张。

致陈嘉禾。

首行这样写着。

咦。确实是他的名字,而非同音字?

他抱着疑惑看下去。

致陈嘉禾:

听说你在找我,还忘了很多我的事。

关于前半句,我想说没必要。

至于后半句,挺好的。

其实我根本算不上一个好姐姐,但如果你一定要搞个明白的话,好吧。

简单明了一句话:我是你姐。

我叫陈嘉盼。

盼就是盼你,盼陈嘉禾的盼。

我不喜欢你。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估计比你能想到的还长)我都,非常,不喜欢你。

我想你会问我为什么,你可能会觉得无辜,无助,甚至莫名其妙。

有关这点,我本来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件事情可以说。不过可能因为死了太久,一部分我认为糟糕的、恶心的事情都忘得七七八八,最后绞尽脑汁能想起来的,也就以下两件事。

——哦,对了,我死了,不好意思。开头忘记说了,死亡原因迟点说。

第一件事发生在你四岁,我八岁的时候。大概在争论一道数学题吧?不是加法就是减法,就当4+4=?好了。

既然我们会发生争执,那就很明显了,——我们有不同的答案。当时面对幼儿园中班的你,正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我当然掌握着正确答案。只是你不服气,一定要找大人们当裁判。

那天家里在摆酒席,客人特别多。大家吃得正起劲,你哭着跑出去问,4+4是不是等于10?(就当这个数得了)

划重点:你是哭着跑出去的。

事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没哭,所以他们才异口同声地否认掉我的正确答案。不但笑着说出:“4+4肯定等于10嘛,小宝怎么这么聪明啊?比你姐聪明多了”这种连小学二年级生都为之不屑的谎言。

还在背地里死命掐我的胳膊,一边念咒语似的重复说:“你是姐姐,你是姐姐,你是姐姐。”一边逼着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承担错误,以此止住你的眼泪。

但问题的关键真的是眼泪吗?

应该不是吧?

第二件事,可喜可贺,你从小学六年级毕业了,而我荣升重点高中的新生。

我从来不知道为什么老妈喜欢把我排斥在整个家庭之外。她给你们打饭、拿筷子递汤勺,但不给我拿;她为你们洗衣服、刷鞋子,毫无怨言,却要把我的衣服单独拎出来,让我自己洗。

就好像我是小三生的,不在她的照料范围之内,对吧?她不想替我打扫卫生,不想替我收衣服,不愿意让我占到任何便宜,否则就脏了高贵正室的手。

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毕竟智商正常,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一点的。

她不喜欢我。

老爸也不太喜欢我。

比起你,几乎所有亲戚都不待见我。

言归正传,让我真正不得不正视这件事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一顿早饭。

那天,家里没煮粥。我六点钟被一顿河东狮吼叫起来洗衣服,而你跟表弟睡到八点起床。

你说饿了,表弟也饿。

老妈就说给你买早饭。

你们的谈话没有经过我,当然也没有人特地通知我。(我还在勤劳地洗衣服)等我发现老妈出门的时候,下意识想让她给我买一份早饭。以后发现她已经走出去太远,而且没有带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