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笼中的鹦鹉(3)(第2/3页)

“一开始你也许喜欢,也许不喜欢。”

“反正你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活剖过的第一条生命,就不能变回杀人前的你,不是吗?”

季子白神情冷淡,两点漆墨似的眼珠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手腕。好似他描述的场景已然成真,好似他正在观赏那副画面:他们,他和她在一起捕猎,一起将拙劣的生物制成精妙艺术。

又好像在讲述一段历史,有关于他的过去。

压根不想沾染这门‘艺术’的姜意眠:。

好烦。

还是装傻瓜吧。

“饿么?”

季子白话锋一转。

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必须攒体力的意眠:“饿。”

又说出来了。

难道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她试了试,很可惜,烦、走、滚这几个字都不行。

年迈的老妇人端来一碗白粥,她也捧不住,只得被迫接受投喂,体验相当糟糕。

一碗粥下肚,季子白问:“还要不要?”

“不。”

她从头到尾就说了这么两个字:不、饿。

他眉心微挑,“想吃水果吗?”

“想。”

季子白反应很快,眯起眼眸:“不会说话,还是只能学我说话?”

他说的亦是姜意眠刚刚产生的猜测。

她心里一惊,假装听不懂,‘啊啊’叫了两声。

季子白静静看着她,人如其名,皮肤很白,白得斯文冷淡,如山间积雪。

有一刹那他什么表情都无,阴郁的眼神叫人胆战心惊;下一刹那,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清泠泠的。声音轻轻地说:“你很喜欢玩这种把戏是不是?那我陪你玩。”

姜意眠跟着划出一抹欢快地笑容:“——玩。”

四眼相对,她在演戏。

他清楚她在演,她也清楚他的清楚。

只是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她步履薄冰,素来小心谨慎,不肯照着他的陷阱来,不认一切过往。

而他向来是最傲慢、最残忍的屠夫,不介意猎物的狡猾,反而对她可以做出的反击拭目以待。

于是双方心照不宣地将戏码延续下去。

“说喜欢。”

“说喜。”

“喜欢。”

“喜。”

“欢乐。”

“欢乐。”

“喜欢。”

“欢。”

谁都没有得逞,可至少维持住虚假的和平。

两人不厌其烦地较着劲,房门被敲响。

“差不多了。”

披着黑大衣的男人如是说道,身后冒出来一个提着医药箱、神情不安的女医生。

医生放下箱子,打开,取出一支注射器。

丝毫没有避讳意思,推进针筒,尖端溢出一滴水珠,恰好落在姜意眠的手背上,橙黄色。

她猜到这就是让她接连几天神智不清的药物。

她没有余力反抗,光抬着眼看。

看那根长长的针离她越来越近,直到看不到了,只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寒气靠近脖子。

季子白忽然俯身遮住她的眼。

——你也会心虚吗,季子白。

尖针入肤不过一眨眼的刺痛,姜意眠却超常发挥,挤出一滴泪,浅色的瞳孔变得水光潋滟,楚楚可怜。

冰冷的液体缓缓流进她的身体。

浓重困意袭来,眼前几道重影。

在失去知觉之前,她最后看见的,是一个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季子白,仿佛高高在上的神衹,理所当然地主宰她的生死,给她一点伤害。

——是了。

这人对生死、疼痛的认知与常人背道而驰。

他的喜欢,他的亲吻,他的喜怒哀乐皆如裹着糖纸的尖刺粗石,本就是血淋淋的,带着致命的、毁灭的意味。你怎么能指望他会为谁抹去刻骨的残忍?

如今连杀人都没法满足日益膨胀的恶趣味,普通的法子又如何能动摇他?

白废一出好戏。

姜意眠想。

同时耳边一声:【欢迎进入第七个副本,笼中的鹦鹉。】

终于来了。

任务通知。

*

【欢迎进入第七个副本,笼中的鹦鹉。】

【民国1926年,您是一介孤女,一只被囚笼中的鹦鹉,拥有美丽的容颜与无尽的优待,过着人人羡慕的奢靡生活,代价却是一切健康与自由。其中特指五感健康,言语自由。】

【您已被剥夺言语自由,仅能重复目标人物三分钟内对您说过的话,仅限本副本。】

【您本次的任务是:使目标人物说出特定话语,并在24小时内逃离他。】

【温馨提示:此次副本共有三名目标人物。】

【任务完成方式有两种,可自由选择分字收集,或一次性说出相似度超过90%的话语。】

【请注意:以每个目标人物为单元进行计时,完成任务的时限标准分别为:一个月、三个月、六个月、十二个月、二十四个月、四十八个月。其中第一标准不对健康造成影响,超过第一标准将依次剥夺嗅觉、味觉、视觉、听觉、触觉,将影响后续任务的进行,仅限本副本。】

……

【检测到当前目标人物:季子白。】

【他的特定话语是:我答应放你走。】

【经统计,您已成功收集到「我」、「你」等字,分字收集进度为:1/3,用时为三天。】

*

三月料峭,上海火车站,一班沪宁列车徐徐到站。

火车呜声鸣笛,车门打开,下饺子似的一溜烟钻出上百个人,人头攒动。

一个身形清瘦、立着衣领的男人低头行走其中,双手插在口袋里。

“少爷,我来接您了。”

身边突兀地一声喊,他抬起手,飞速将捏在手心里的火车票往身边的人口袋里一塞。而后放下领子,拨了拨头发,露出一张油面小生般俊俏的脸,满脸坏笑,一瞧就是个浪荡子。

众人的眼自他身上一挪,瞟见身旁那位,眉目清俊孤高,这才对嘛。

不知哪家的少爷,衣料气派得很,从头到脚一身贵气真是压也压不住。

“嗯。”

少爷应了一声,声如泉水。

两个小厮给他开路,三人出站便上了小汽车。

“老板,去哪?”

“秦宅。”

一声令下,汽车发动。

街上车水马龙,霓虹灯光缤纷闪烁,直至转入大名鼎鼎的秦街,歌舞升平的快乐窝一下变做清心寡欲的菩萨庙。除去几家钟表书店还开着门,几只猫在四处溜走之外,周遭静谧无声。

秦宅前挂了灯笼,季子白甫一下车,便有小厮跑上前来。

“那位突然犯心疾,请了医生在楼上瞧着呢。”

“这回生意在六少爷手上出了岔子,他挨了好一顿鞭子,给人抬回去整整三天,说是至今没睁眼,六少奶奶到门前哭了好几回,那位不肯见。今日只喊了排头、排尾两位少爷来,想来是要商讨仓库那事儿,总得有个人接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