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笼中的鹦鹉(6)(第2/4页)
三少爷不可能给自个儿找事;其他几个少爷颓的颓,废的废。眼看夺权无望,拼命巴结秦衍之,趁他活着的时候多分几间店面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乱来。
故而半个月过去,这事儿做得且妙且绝,死无对证,迟迟找不到可当主谋的人。
不是说着八少爷么,怎么拐到这儿来了?
心腹腹诽。
盛蛋糕的盖子还没扔,季子白俯身抹了一指头的鲜奶油,碎发抵着眉骨,投下一片深沉的暗色。
“有人浑水摸鱼,谁知道有没有人在扮猪。”
一面说出意味不明的话语,使心腹若有所悟:难道八少爷他……!
一面尝了尝蛋糕,果然甜得不行,差劲。
他抽张纸,面无表情,一下、一下反复擦拭那根沾过蛋糕的指节,排斥地近似碰过馊掉的垃圾。
心里却在想:
要是买不着一摸一样的,指不定得重新做一个。
所以必须让姓戚的多活几天。
*
天底下没有同一块蛋糕。
那日下属们翻遍大街小巷,只在名声最好的店里买来外形近似的两块。然而花边裱得不够精细,樱桃的颜色也欠缺几分,还没送到姜小姐手上,便被挑剔的季少爷一口否决。
蛋糕的事渐渐不了了之。
就在洋楼接客的第二天,姜意眠被转移了。
——被关进一个更大、更精致、更洋气的笼子,除了洋楼有花园,除去保镖还有大铁门。外头挨着街道,佣人数目翻了十倍,楼底下一天到晚有人巡逻,戒备程度也翻了十倍。
越狱、劫狱难度直接翻上一百倍。
有关戚余臣所说的‘多陪她出去走走’,则换了个方式实现。
即使只是在花园里溜达两圈。
至少还请了一伙戏班子唱戏不是?
戏听到一半,有人打来电话。
“是秦衍之。”
心腹说着,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姜小姐。
就好像在一个正牌丈夫面前提到不入流的情夫,作为知情人,不由自主地瞟一眼出轨妻子一样。
紧接着,丈夫也似有所感地看了过来。
姜意眠:?
无辜,茫然,且冤枉。
“——找到意眠没有?”
提起电话筒,对方声线沙沙,第一句即晴天霹雳。
秦衍之居然把找人的任务交给最大嫌疑犯?
“没人上门要赎金,就不是绑架,她一个人走不了多远。”
“要是用心找,也该找到了。”
后面两句显然意有所指。
也对。
一个未过门,没实权,多年圈养在宅院里的太太,什么人会大费周章藏匿她?
真相其实一目了然。
不过其中涉及多种权势之争,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人心照不宣、按兵不动罢了。
秦衍之让季子白找人,想来算是一个台阶,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交人万事休矣。
不交的话……他们当真会为一个姜小姐撕破脸皮吗?
姜意眠不大确定。
左右她被拉过来旁听电话,总不可能单单坐着,听天由命。
就算双手被锁着,不能说话,那至少还有腿,抬起来往茶几踢上一踢。摆在上头的瓜果糕点通通滚落,诸多银碗盘乍一碰着大理石,两边起落摇摆,发出错落有致的咣嗡声响。
“什么声。”
成功引得秦衍之的注意。
“没什么。”
才怪。
以脚背抬起桌面——虽然用尽力气也只能抬起一点点,可好歹抬起来了——再豁然一松。茶几一脚咚声落地,再次致使父子俩的对话中断。
这还是姜意眠被劫持以来,第一次明晃晃地与季子白作对。
她像一只安静漂亮的雀,被限制自由,始终没有过激反应。看上去好似完全认命,实际上不过一场错觉,一个精心编织出来的假象。
一旦你以为自己驯服了她,处心积虑设置的牢笼有所疏漏,她会立刻露出小小尖尖的爪子,朝着你的眼毫不留情地发起进攻。
季少爷与姜小姐的博弈本质即是如此。
一方不可松懈,不可心软,不可得意忘形,妄想打开笼子后雀儿仍会乖乖卧在他的掌心;
另一方不可坐以待毙,不可轻言放弃,永远不能被那点儿隔着笼子施舍的情意所打动分毫。
否则猎人与猎物的置换,往往只需一刹那。
——眼下便是后者撕毁伪装,初露锋芒的时刻。
咚,咚,咚地反复制造噪音,就差对着电话喊:别找了,我在这。
姜意眠觉得,但凡街头巷尾对秦衍之的议论有一分名副其实,他就该明白她的意思了。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如何作为又是另一回事。
她清楚这个道理,依然要冒险一试。
季子白也清楚,便不以为然地看着,任由她可劲儿生机勃勃地折腾。
直到娇太太糟糕的体力挥霍完毕,他才好整以暇地摁住她的膝盖,折下那节莹白的小腿。将人完全圈在怀里,往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
一排牙印落在唇下,一排隐在底面,俱是又红又深,满含报复的意味。
至于他眼里那抹生动张扬的笑意,难得几分青年气,既像对无谓挣扎的嘲笑,又好似无关胜负。
因他本就爱这种你来我往地搏斗,越势均力敌,越兴奋愉悦。
“没出什么事,只是有人在闹脾气。”
季子白笑完了,一条手臂揽过她细细的腰肢,指尖揉着嘴唇。
一边对着话筒说:“还记得我说过的有了新合意的人么?她正在我身边,我们打算下个月订婚,还打算要一个孩子。”
又来了。
意眠见怪不怪,这是什么流行的激将法必用台词吗?
“你想跟她说上两句吗?”
“父亲。”
“……”
如果说前面不过和风细雨地试探,这句话,无疑一把刀,带着战书直插秦衍之的面门。
你丢掉的太太就在这里,坐在我的腿上,听着你的电话。
我不但不把她还回去,还打算据为己有。
你要说什么吗?敬爱的父亲。
你能怎样呢?
——这些才是他真正要说的话,他对‘父亲’明目张胆的冒犯。
秦衍之将会如何回应?
这边两人皆拭目以待。
不同的是一个肆无忌惮,一个略抱忧心。
挂在墙壁上的德意志红木挂钟咔嚓咔嚓挪动,走至准点,铛铛铛的报时。
电话那端,那人静了许久,开口道:“不用了。”
季少爷对姜小姐挑起眉稍,得到一口咬。
差点咬断他的手指头,正是对他方才所谓报复的报复。
他自要咬回去。
两人无伤大雅的胜负欲几乎可以说成嬉戏,一阵窸窸窣窣的动响,两道难以区分的呼吸,以无比缠绵的姿态,交叠着收进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