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茜奈特,如琢如磨(第2/4页)
就好像一想到守护者,就把他们召唤出来了一样,茜因发现几个暗红色制服的身影,聚在一起,站在花园里常见的池塘水边。水塘另一端还有另外一名守护者,站在玫瑰花环绕的小园里,看似在礼貌地倾听一名年轻学员清唱,附近有少数几位坐着的听众。也许那位守护者就是在礼貌地倾听;有时候他们会做这种事。他们有时也需要休息的。但茜因注意到,这名守护者的眼睛特别留意其中一名听众:一位清瘦、白晳的年轻人,他像是没有特别注意歌者。相反,他在看自己的双手,两手互握,放在膝头。他有两根手指上缠着绷带,让它们被绑在一起,直挺着。
茜因继续前行。
她先是在弯盾区停留了一下,这是数百名初级原基人的居所群落之一。她的室友们不在,所以也不会看到她从箱子里取用若干必要物品,她对此痛切感激。很快,这些人就会从流言系统中了解到她新接受的任务。取完东西,她再次出发,最终到达显赫雕楼。这座塔是支点学院较为古旧的建筑之一,外形低矮宽阔,用厚重的白色大理石砌成,其冷硬的建筑线条,跟尤迈尼斯典型的狂野曼妙风格大相径庭。巨大的双层门后,是宽阔又典雅的门厅,墙壁和地面上有桑泽历史上著名时刻的画面。她保持不紧不慢的步调,看见元老就点头致意,不论是否认得——毕竟,她的确很想要长石太太的工作。她在宽阔的楼梯间缓行,时不时停下来,欣赏窄窗投下的、富有艺术气息的光影。其实她也说不出那些图案特别在哪里,但每个人都说这些东西艺术水准很高,所以她需要别人看到自己在欣赏它们。
在最顶层,覆盖整个走廊的长毛绒地毯上洒了一层鲱骨状的阳光,她停下来喘息,并欣赏自己真心喜欢的一样东西:寂静。孤独。这儿的走廊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低级新手们执行打扫或跑蹆任务。她早就听过传言,现在终于能亲眼确定:十戒高手的确可以独占一层楼。
那么,这个就是出类拔萃的真正回报了:私密空间。还有自由选择。茜因闭上眼睛,渴望得能感觉到心痛,然后她沿着走廊向前,到了唯一有脚垫的那道门前。
不过,到了那个瞬间,她犹豫了。她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只知道他赢得了他们这类人里的最高级别,也就是说,只要不过分张扬,就算他做出些尴尬事来,也不会有人真心想管。而且他还是个此生大部分时间任人摆布的家伙,只是最近才有了自主权,能够高人一等。如果他有些怪癖,或者虐待了什么人,不会有人来责骂他。尤其是,当他的受害者只是另一个原基人。
想这些都没用。她本人并没有选择。茜奈特叹口气,敲门。
因为在她的预期里,此行需要面对的只是一次考验,而不是某个活生生的人,所以她实际上还真有些吃惊,当听到房间里有人没好气地斥问。“什么事?”
她还在想着该怎样回答,就听到脚步声踏响在石板上(很急促,这么单调的声音居然也能传递出厌烦情绪),然后房门被一把扯开。那个站到门口、对她怒目而视的男子,身穿一件皱巴巴的长睡袍,一侧头发被压平,织物上的线条给他的脸颊印上乱糟糟的痕迹。他要比茜因预料的更年轻。也不算很年轻了;年龄几乎有她本人两倍,至少也有四十岁。但她本来以为……算了。见过那么多六戒或者七戒高手,年龄都到了五六十岁,所以她认定十戒高手一定更老迈。而且应该更冷静,更威严,更注重形象。反正总要有点儿高人范儿。但这人,他甚至没戴自己的戒指,不过她还是在有些手指上看出了颜色较浅的痕迹,在他做出各种愤怒手势期间。
“什么事?快说!我以每场两分钟长震的名义要求你!”看到茜因只是愣愣看着他,他改用了另外一种方言,这种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只觉得略微有些沿海地区的味,语调那是绝对的怒气冲天。然后他用一只手抓搔头发,茜因险些大笑。他的头发很浓密,自然的小卷毛,这种发型必须好好打理,才能显得时尚帅气,而他这样乱抓,只会让头发更乱而已。
“我早跟长石老婆子说过,”他说,这次回到了流利度完美的桑泽语,只是……他显然没有多少耐心,“也告诉过元老议会那些叽叽呱呱无事生非的老东西,让他们别来烦我。我才刚巡视回来,过去一年里边,连两小时的私人时间都没有,不是要骑马,就是要跟某个陌生人在一起。你要是来给我下达更多命令,我就把你冷冻在原地。”
她很确定这是空言恫吓。也是他不应该用的空言恫吓;支点学院的原基人不会在某些事情上开玩笑。这是不言自明的规则之一……但或许十戒高手已经不必受此约束。“严格来说,不算命令。”她支支吾吾地说,对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那么我就不想听你要说的话。快他妈滚蛋。”然后他试图把门摔在她面前。
她一开始都不敢相信。这算什么——当真吗?这还真是侮辱上边又加一重侮辱。不得不做这么尴尬的事已经很糟糕,中间还要被人如此轻贱?
她抢在门加速关闭之前,伸脚卡住了它的路线,探身靠近说:“我是茜奈特。”
这句话对他毫无意义,她从这男人目前暴怒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吸气,准备大叫。她不知道对方会喊叫些什么,但反正不想听,于是抢在他出声之前厉声说:“我是来×你的,地火烧的破事。这个,值得耽误你的美容觉吗?”
她也有点儿被自己的措辞惊到了,同样还意外于自己的怒火。但剩下的感觉就是得意,因为这番话让对方立刻闭了嘴。
他放她进了门。
接下来可就尴尬了。茜因坐在他套房的小桌旁(一个套房,他有一整套带家具的房子,好几个房间,只给他一个人独享),看他的各种小动作。他现在坐在房间里的一条长沙发上,几乎是勉强搭在座位边缘。她注意到那是远端,就好像他不敢坐得离她太近似的。
“我没料到,这么快就又有这种事。”他说,一面看着自己的双手,两手在身前互握。“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一直跟我说会有这类需求,但那是……我没想到……”他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这对你来讲不是第一次。”茜奈特说。他只是在等到第十枚戒指之后,才有了拒绝的权利。
“不,的确不是,但……”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是一直都明白的。”
“你不明白什么?”
他的表情很痛苦:“最早那几个女人……我本来以为她们真的对我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