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重围 15 格斗(第2/2页)
他们看起来在轮流取得优势。有两次派珀已将匕首刺到她的咽喉,但他只是将刀锋平转过来在脖子上轻轻一拍;维奥莱特利用速度优势,也有两次突破他的下盘防线,用短剑钝面击中他的身体。
随后这两人各自退后,分开片刻后再次交手。我注意到,派珀每次让步时都会冲她点头示意,有一次由于失误动作太大而绊倒,还冲她笑了笑,但维奥莱特的脸始终毫无表情。每次他们分开之后,她都会更快地冲上前去。没有多久他们都开始气喘吁吁,四周的野草被践踏出一个圆圈。
随后,她再次瞄准一个机会,这次没有翻转匕首,而是直接用剑锋击中派珀。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让他疼得一皱眉,衬衫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佐伊本来正在跟西蒙说话,忽然转过身来。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感觉到派珀伤口的刺痛,还是仅仅因为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
派珀从维奥莱特身旁退开,扬起一道眉毛。他并未低头去看伤口血迹,而是保持着战斗姿势,双膝微屈,重心放在脚尖,匕首扬起,就像佐伊教过我的一样。
“你现在为他们做议会工作了吗,维奥莱特?”他问。
“自由岛事件之后,你应该知道的。”她回答。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移动,不断绕着原地转圈,举起的匕首几乎相交在一起。
附近的打斗都停了下来,人们把兵器放下,凝神观看派珀和维奥莱特的比赛。
“你当时应该把先知交出去。”她对他说。
“如果我直接认输,把一个自己人交给他们,那我算是什么样的领袖?”
维奥莱特再次攻上来。到第三个回合,两把匕首又一次相交,她的剑锋顺着他的匕首滑下来,在剑柄处紧紧咬合在一起,他们两人也再次近身。她飞起一脚踢向派珀,却被他闪身避开。她一下失去平衡,他借机将剑柄滑开,扭转刀锋。维奥莱特的剑柄撞在自己身上,她用持盾的手臂肩部蹭了一下脸,将从嘴角流出的鲜血抹掉。
“她不是自己人,”她说,“她是个先知。”
围观众人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我强迫自己迎上他们的注视。
“卡丝是我们的一分子。”派珀说道。
维奥莱特再次冲上前,短剑从下方猛攻而至。他接连挡下两次进攻。
“将她交给神甫并不能拯救自由岛。”派珀在双剑交击声中一字一顿说道。
“这可不一定,”维奥莱特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见过你看她时的目光。别告诉我说你救她只是为了抵抗组织着想。”她又从下盘进攻,派珀不得不退后一步,躲开刺向他大腿的剑锋。
随后他奋力向前,接连攻出三招,动作十分迅速。维奥莱特挡开了这次进攻,但被迫退了几步。派珀飞快跟上去,逼近她身旁,在她后退时用脚在她脚后跟轻轻一绊。她没有防备,一下子摔倒在地,派珀俯身过去,将短剑从她手中打掉,然后将膝盖压在她胸前,剑尖指向她的咽喉。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他要刺穿她的喉咙了。我不禁大喊“不要”,喊叫声在严寒的空气中扩散。
他的匕首并未刺出,而是低头凑近她的脸庞,这样他说话时她只能直视他。“就算交出卡丝和吉普能拯救自由岛,那等到下次他们来时,我又应该把谁交出去呢?下下次呢?如果他们要的恰好是你丈夫,或是养育你长大的婆婆,或是你抚养的孩子,那你会怎么办?而且,等我把大家一个一个都交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你应该甘于妥协。”维奥莱特大喊。她用手在地上乱抓,希望能摸到自己的武器。派珀用匕首将她的短剑拨得远远的。
“跟议会没有妥协可言,”他说,“只不过是逐步投降而已。你真的以为,他们会甘于让我们一直和平地生活下去?当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时,或许暂时如此。但是现在他们有了水缸,那就是他们的目标,把我们每一个人都关进去。在这个目的达到之前,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把卡丝交出去,只会加速这一进程。”
他把匕首随手一扔,恰好落在我脚旁的泥泞中。然后他站起身来,低头看着维奥莱特。她仍然躺在地上。
“我也参加了自由岛的战斗。我在那里跟你们一起抛洒热血,一起为死去的兄弟姐妹伤心流泪。”他提高音量大声说道。这已经不是只对维奥莱特说的话,而是面向周围聚集的人群。“解放新霍巴特时,我会再次跟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抛洒热血。我宁愿死在新霍巴特城外的高墙下,也不想在水缸里苟且偷生。”
他弯下身,向维奥莱特伸出手去。她迟疑了片刻。一丝鲜血从她嘴角缓缓流到下巴上。终于她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来,然后慢慢走开去。
派珀转身面向围观的战士们。
“还有人想跟我讨论在自由岛发生的事吗?”
没有人说话。
“那我们都回去干活吧。”他说着捡起自己的匕首,大步走回格斗场中央,战士们纷纷让开位置。我看到莎莉在一旁望着他,脸上露出微笑。
*
那天晚上,我被黑暗中传来的一阵轻柔的恸哭声惊醒。我花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那不是赞德在哭。他正躺在莎莉身旁,张着嘴睡得很安宁。在莎莉另一边睡着佐伊和派珀,毯子盖住了佐伊半张脸。
我忽然意识到,哭声是从我脑海中传来的,而且我开始辨别出那哭叫声属于不同的人。我听到小亚历克斯咳痰的喘息声,记得当时艾尔莎一直用手帕给他擦鼻涕。尖锐的啜泣声则来自小路易莎。
“他们对孩子们下手了。”我用力摇着派珀的手臂说。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我很感激他没有说话,也并未试着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他只是盘着腿跟我坐在一起,当我发现自己浑身颤抖哭出声来时,他没有看向我或是想安抚我。他只是坐在那里跟我一起等待,像黑暗一样毫不厌烦。
我唯一能为孩子们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我闭上双眼,让幻象充斥脑海。我看到马车在狭窄的街上驶过,车夫上方的挂钩上一只灯笼随风摇摆。我看到长条形低矮建筑的轮廓,挡住了天上的星光。我看到在一辆马车后面,孩子们的小手紧紧抓着木板的间隙。里面传出的哭声没有刚才惊醒我的声音那么大了。孩子们发出的哭叫声中,并没有期待任何人会听到,更不用说来帮忙了。这是黑暗中的恸哭,孩子们很清楚没有人会来救他们。遗憾的是,他们猜得一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