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个毁了我们的女人 The Woman Who Destroyed Us(第7/9页)
麦琪很有耐心,她的罪恶感已经在悄然蔓延。这太容易了,把数据从云端下载下来,格式化和覆盖数据,麦琪缓慢地做着这一切,得到备份只需要几次按键。维多利亚甚至不知道麦琪在做什么。
麦琪为之奋斗了这么久的东西,如今就在她指尖上。
麦琪成功地将备份储存下来。太阳升了起来,阳光绕过百叶窗,屋子里不再需要灯。一分钟后,维多利亚将前往医院,给医生们他们需要的东西。
麦琪和维多利亚做了几个月的朋友,这真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她现在继续,备份会留在外部驱动器上;麦琪还有时间考虑一下。如果她没做……她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你筹谋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赶快动手。
她的手在键盘上游走,浑身冒着虚汗,格式化,覆盖……快成功了。
下一个提示还没有出现,系统还在运行,需要一分钟……
“谢谢你。”维多利亚说。她的手蜷缩在一起,挤压着,直到指关节变得苍白:“劳拉改变了我的生活。如果没有她,我会变成另一个人。真的,我的意思是……”
麦琪抬起头。
“什么?你也植入了DBS?”她从未注意到维多利亚植入物的肿块,可能是被头发盖住了。
“不,”维多利亚低下头,“我想要它,我特别想要,我想它能解决——可能你从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变性人。”她停顿了一下,屏住呼吸。麦琪并不惊讶,维多利亚不想谈论她变成了女人之后,为了被他人接受而面临的委屈。麦琪在社交媒体上搜集资料时,早就看过她写过的几篇关于这个话题的文章了,可维多利亚从没提过有关DBS的字眼。
“我和劳拉就是这样认识的,”维多利亚继续说着,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差不多30年前,那时候劳拉在做实验,愿意尝试各种可能,我找到她,我从没告诉过别人这件事,我恳求她给我做手术。我想重新规划我的大脑,去除烦躁。我声嘶力竭地争辩——没什么比大脑难以接受身体的物理转变更痛苦的了……我告诉她,她没有权利去评判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想要植入,但她拒绝了?”麦琪问。
“她说这当然是我的选择,但她不会做这个手术,这是她的选择。我直呼她的名字,骂了她一顿,说她是在扮演上帝的角色,决定谁来改造他们的大脑,但谁不是这样?她说我把她当成一个手术自动贩卖机,手术贩卖机,这就是她说的。我们在她办公室里吵得很凶,声音大到很多人跑过来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复杂的情绪交织汹涌着,直穿过麦琪的身体。有震惊,震惊劳拉拒绝了一个想进入她美丽新世界的人。也有愤怒,劳拉见过维多利亚完好的样子,正常的样子,没被改变的样子,但她拒绝了。而亨利呢,好像大脑里有什么必须要修理一样。这一切的背后,好像没什么具体的规则,这些情绪穿过麦琪的身体,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
“要不是劳拉……我就不再是我了,”维多利亚说,“要不然……我就不是我自己了。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能找到一条路,但这就像薛定谔的猫,对吧?生与死并存,但我还活着,虽然劳拉做了植入手术,可她就是现在活着的这个她,我们都是活着的猫。我知道我说了些没意义的话,我,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她说得太多了。量子的活动,麦琪的想法,在如今的情绪崩溃之前都不是真实的。安德鲁曾与植入他体内的每一根邪恶骨头的植入物进行过斗争,但新的安德鲁希望植入物早早被强加于他身上。维多利亚曾经恳求过劳拉,如果她如愿以偿,可能不会后悔,但是维多利亚现在十分感谢,无须改变大脑,她还是一个女人。
而亨利呢?他再也回不去了,但如果他事先就知道他会改变多少,他会接受吗?
就像时间旅行一样,维多利亚说过。你会听从谁的选择?原本的自己,还是假想中的自己?
如果两个自我意见不同怎么办?
不。麦琪回过神来。不能玩这种猜谜游戏,你不可能带着不确定性重写某人的大脑。她不能迷失在这这扭曲的逻辑里。
“我们很幸福,”维多利亚温柔地说,“我对现在的我很满意,现在,劳拉有一个植入物,但她还活着,她是她,她很快乐,难道我们就不能仅仅享受这份幸福吗?”
她抬起眼睛,恳求麦琪。
麦琪瞥了一眼屏幕,提示出现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电脑里的备份就删除了。她手里握着劳拉的全部数据。
难道我们就不能仅仅享受这份幸福吗?维多利亚这样说。
麦琪伸出手,把手搭在维多利亚的身上,“你可以,和……”她哽咽着,“我不会妨碍你的。”
维多利亚的表情困惑而又充满感激,麦琪的大脑有了激烈的回应,可她丝毫没注意到,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感到轻松与自由。
麦琪一时陷入了沉思:她回家后会把自制的电磁脉冲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她会优雅地离开维多利亚和劳拉的生活。离开她们,离开亨利,现在是汉克了,就像她总是带着失去他的痛苦一样。
劳拉很快会意识到,她的备份都不见了,但她会重新下载,一切会回到应有的样子。维多利亚会留下美好的回忆,她的好朋友会去观看她的艺术展,和她讨论哲学,在半夜她哭泣时成为她的依靠。
前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维多利亚?我刚收到你的留言,很抱歉,我已经尽快赶来了,你在这里是吗?门是开着的——妈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麦琪坐在椅子上,身体忽然一僵,亨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亨利,没关系,进来吧。”维多利亚的眼睛在亨利和麦琪之间来回穿梭,她惊讶的脸映在玻璃上:“她是你的……什么?”
“你在这儿干什么?”亨利对麦琪喊道,“天啊,是你?你对劳拉做了什么吗?”
“不!”麦琪哭着说,尽管那是她的真实意图,但她依然觉得委屈,“她遇到麻烦,我只是来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