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很宽厚(第2/3页)
“别怕,要不了你的命,但你要再被查一查……”
郝希福就这样被带走了。
冯伯衡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暗道这种满人元老都死不了,自己就更死不了了。
——不怕不怕,没事了。
他终于停止了颤抖。
下一刻,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冯伯衡抬起头,见又是两个楚军,他整个人就僵住,好不容易才挤出讨好的笑容。
“我……我没随清军劫掠过……”
“我们在查今天叛乱的事。”
“什……什么?”
一名楚军凑到冯伯衡耳边,低声道:“冯伯衡,你仕楚朝时,贪墨枉法、揽权纳贿,搞得天下哀鸿遍野;仕清朝时,依附多尔衮,劝其圈地占房、投充逃人、剃发易服……”
“我没有!”
冯伯衡大惊失措,一把推在面前的楚军身上,想要逃开。
“我没有……我是汉人!我是汉人啊!”
他接连退了好多步,满脸都写着惊恐。
下一刻,又是一声暴喝在耳边爆开。
“敢拒捕者,杀无赦!”
“我是汉……”
一把刀径直抹过冯伯衡的脖颈,血涌出,他栽在地上,身子不停抽搐。
也不知是不是这楚军刀法不好,冯伯衡一时竟未死透,气管破开,难受的满脸紫青,脖子上咕噜咕噜地响着……
他瞪大了眼,看到那楚军蹲下身,看着自己。
“为何要拒捕?!”那楚军又喝了一声,很认真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冷意。
“……”
冯伯衡好恨他。
——我明明跑不掉的,你捉我就捉我,为何直接动刀,还不如一刀弄死我……
那楚军很有耐心地蹲下来,似乎在等冯伯衡一点一点死去,嘴里又随口说了一句。
“你不是汉人,是汉奸啊……”
……
索额图跑过长长的丹陛桥。
他的父亲索尼今日在天坛北面的祈年殿负责典礼的后勤事务。
索额图想要去提醒父亲,王笑又装死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他才跑到祈年门附近,就看到前面站着一排楚军,拦住了去路。
索额图正不知怎么办,忽听身后传来杀喊声,转头一看,只见丹陛桥那边许多蒙古人涌过来,试图从天坛东天门出去。
有一队守卫东门的乾军上去阻拦,两个蒙古首领大声呼喊起来,蒙古人蜂涌而上,乱刀将乾军砍死。
索额图听得懂一点蒙语,听到他们说的是“趁乱抢他们的财宝、女人……”
十三岁的索额图还没多少家国情怀,只知道陛下是主子,而京城是主子的财物。现在邀请来的客人要抢主子家的东西,这让他感到颇为生气。
他爬到一棵大柏树上,试图看清这些蒙古人的动向,回头报给舒将军。
“砰!”
只见跑在最前面的蒙古人才冲出东天门,迎面就是一阵铳响,直接将他们打翻在地。
一队两百余人的楚军从东天门杀进来,同时又有一队两百余人的楚军从西天门包围过来。
“趁乱打劫者杀无赦!”
“砰砰砰砰……”
这样的巷战显然不是蒙古人的长项,一个个惨叫着倒在地上……
索额图这两年时常听人家说北楚的兵马如何如何凶猛,他却颇不理解。
从小他听到的故事都是大清将士天下无敌。也不知为何,后来风向就慢慢变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楚军交战,与他想象中不同。
他想象中楚军像熊,一个个壮硕勇武、比八旗兵还擅于打斗。
但事实上,楚军像木头,像铁。
他们的整齐划一,站就是站,射击就是射击,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索额图呆住了。
他从未想过打仗是这样的,呆板无趣,却很强大。
他呆呆地看了很久,看着楚军一点一点歼灭了这两个部落的战士……
血铺满了青砖,也染红了道路两边的树林。
……
“什么人?!”
索额图忽然臂上一痛,摔下树枝,被两个楚军摁住。
他被带到一个方脸将军面前。
“耿将军,捉到一个孩子,看起来是乾朝侍卫……”
……
耿当看了看,见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也没太为难索额图,一边处理着军务,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汉名叫郝会哭……”
“咦,你为啥叫这名字?”
“索额图在满语里就是会哭的意思,我小时候很能哭。”
耿当大乐,又问道:“那你起汉名,怎也没换一个好名字?”
“我是庶子,我阿玛……不,我父亲没给我起汉名。”
“哦。”
耿当不了解那些有很多个妻妾的人是怎么想的,也没就此多说,挥了挥手,让人把索额图带走。
索额图却挣扎个不停,向耿当哭求道:“将军,能带我去见我父亲吗?”
“俺不能,俺忙着呢,别在这闹。”
“我见将军英雄盖世,想为将军鞍前马后,只求将军能带我见见我父亲,我有要紧的话要告诉他。”
“嘿,你这孩子……”
耿当面对孩子乞求的目光有些心软。
他挠了挠头,显得十分为难,终于招过一个亲卫,低声问了几句话。
那亲卫往祈年殿方向跑去,好一会才回来。
“耿将军……”
耿当也不避着索额图,道:“说吧。”
“是。索尼罪大恶极,已然伏诛了。”
索额图脑中“嗡”地一下,小脸一片煞白。
“延光元年,索尼随皇太极攻锦州,在宁远打粮;延光四年,清军在京畿掳掠、他随军入塞,亦有参与;延光五年,他攻破永平府;延光七年,攻掠山西大同等地……”
那亲卫说到这里,又道:“这次的叛乱,索尼亦有参与,张将军派人捉拿他,他拒捕,现已被手刃……”
索额图整个人都是懵懵的,抬头看着耿当,已不知道怎么办为好。
耿当又问道:“他家里人呢?”
“索尼在延光九年入了内院任文事,其后并未从军,其子年少,未随清军入塞攻掠。索尼还有一个叔父,罪任也不大,又通晓蒙古事,留下听用……其余家人皆未追究。”
耿当有些无奈地看了索额图一眼,道:“好了,俺能给你打听的都打听了,去吧,去找你兄长和你叔爷……”
索额图低着头,喃喃道:“家父叛乱,将军不杀我吗?”
“杀你做什么,俺们不兴连诛那套的。”
索额图一愣,抬起头,又问道:“将军不怕我心里有怨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