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第十四章(第2/4页)
他要丽娜把茱莉亚·马修斯的事发经过再说一遍,并试着比对前后两次的叙述有何不同,看看能否挖掘出额外的线索。可惜什么也没发现。丽娜非常擅长把亲眼所见的事物陈述出来,然而她的第二次叙述并没有提供新的讯息。
杰佛瑞问:「后来有发生什么事吗?」
「你是指莎拉离开之后?」
他点点头。
「韩德利医生从奥古斯塔赶过来。他帮她缝合切口。」
丽娜在叙述昨晚事件的时候,杰佛瑞从中意识到一件事:她不讲那女孩的名字,而是用「她」来代替。在执法单位中,只盯着罪犯而不顾受害人是很常见的心态,杰佛瑞一直认为要忘掉执法者抓人的初衷,忘得最快的方法就是只称受害人「他」或「她」而不喊其名。他不希望丽娜也这么做,尤其是考虑到她妹妹的亲身遭遇。
丽娜今天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情绪是高度紧绷还是愤怒呢?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她的身体似乎在颤抖,而他命令她回医院的主要原因,就是要她待在那里让情绪放松下来。他知道丽娜不会抛下床上的茱莉亚·马修斯于不顾。要把丽娜安插在哪里才能放心呢?唯一的地方就是医院了。当然啦,另一个好处就是他明白万一丽娜终究还是崩溃了,起码她人是在对的地方。现在他还需要用到她。他需要透过她的眼睛和耳朵来厘清昨晚所发生的事情。
他说:「告诉我,茱莉亚长得什么模样。」
丽娜按了喇叭,企图赶走路上的一只松鼠。「这个嘛,她看起来很普通。」丽娜停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从她的气质或是相貌来看,我没想到会有强暴犯盯上她。」
「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你的想法?」
丽娜的嘴巴再度动了起来。「我猜是林顿医生吧。她指出女孩的手脚上面有窟窿。我不晓得怎么搞的,当时我一定是瞎了眼吧。漂白剂的味道和所有的情况都指出有发生强暴这件事。」
「何谓所有的情况?」
「就……你知道的,就身体上面的一些迹象来看,事情是不太对劲。」丽娜又停顿了一下。她的语调带有自卫的感觉。「她的嘴巴被胶布封住,她的驾照被塞进自己的喉咙里。我想,她看起来是被强暴了,但我却视若无睹。我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我当时应该发现苗头不对的;我不是个笨蛋。原因就出在她看起来实在太普通了,你懂我的意思吗?她并不像强暴案的受害者。」
最后一句话让杰佛瑞深感意外。「强暴案的受害者会是什么模样?」
丽娜耸耸肩。「我猜,就像我妹妹吧,」她咕哝着说。「就是那些真的无法照顾自己的人。」
杰佛瑞以为会听到一些具体描述,像是评论茱莉亚·马修斯的身材。他说:「我没听懂你的话。」
「算了。」
「不能算了,」杰佛瑞说,「解释给我听。」
丽娜似乎在思索该如何措辞,然后才说:「西碧儿会碰上这种事情,我想我是可以理解,因为她是个盲胞。」她停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这整件事其实是女人自找的。我并不是指西碧儿活该,但我了解强暴犯。我跟他们谈过话,我逮捕过他们这些人。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想事情的。如果他们认为这个目标会挺身反抗,那他们就不会染指她。」
「你是这么想的?」
丽娜耸耸肩。「我猜你会发表一些什么女性主义的屁话,说女人想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去做,而男人应该要习惯这种事情,但是……」丽娜又停了下来。「比方这么说吧,」她说,「假如我把车子停在亚特兰大的市中心,摇下车窗,钥匙还插在车上,若是车子被偷了,你说这是谁的错?」
杰佛瑞不是很懂她的逻辑。
「外头有性侵害罪犯。」丽娜接着说。「大家都知道这些变态的家伙——通常是男人——在寻找女性受害人。他们不会挑选那些看起来能照顾自己的人。他们挑中的目标是不会、或不能挺身反抗的对象。他们会找像茱莉亚·马修斯这样安静的目标下手。或是有生理缺陷的对象。」丽娜又补充一句,「就像我妹妹。」
杰佛瑞盯着她看,不确定要不要听信她那一套思考逻辑。丽娜有时候会让他感到意外,但是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就像泼了他一头冷水。他还以为这种理论会是麦特·霍根那种人的主张,却没想到会出自女人之口。更没想到丽娜会这么说。
他的头往后靠在枕垫上,一时之间两人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帮我顺一遍整个案子的流程。我是指茱莉亚·马修斯的案子。告诉我在身体检查方面有何发现。」
丽娜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她的前排牙齿都被敲掉了。她的脚踝曾经被绑过。她的耻毛都被刮掉了。」丽娜停顿了一下。「还有,你知道的,他把她从里到外彻底清洗过了。」
「用漂白剂?」
丽娜点点头。「嘴巴也清洗过了。」
杰佛瑞仔细地看着她。「还有呢?」
「她这个地方没有瘀伤。」丽娜指着自己的膝盖。「除了掌心的穿孔和皮带造成的淤青之外,双手并没有自卫时会形成的伤口或痕迹。」
杰佛瑞思忖这番话。在整个过程中,茱莉亚·马修斯八成是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尽管对杰佛瑞而言这实在是说不通。强暴是一种暴力罪行,大部分的强暴犯并不是真的要和她们做爱,他们从折磨女人、控制女人的行为中,可以得到更强烈的快感。
杰佛瑞说:「再说说别的。你们发现茱莉亚的时候,她是什么模样?」
「她看起来就和一般人没两样。」丽娜答道。「这部分我跟你说过了。」
「全身赤裸?」
「没错,一丝不挂。她全身简直是裸体的,整个人双手向外摊开平躺着。她的双脚在脚踝处交叉。就这样躺在车盖上。」
「你觉得会不会是基于某个原因,所以她被摆布成那个样子?」
丽娜回答。「我不知道。大家都认识林顿医生。每个人也都知道她开哪一种车。镇上就只有那么一辆。」
杰佛瑞突然觉得胃肠翻搅。这不是他所预期的回应。他本来是问丽娜:受害人的身体摆出那种姿态是否有特殊意涵,并希望听到和他一样的结论,亦即那女孩是被安置成钉死于十字架的姿态。他以为加害者选中莎拉的车子,是因为它停放的位置离医院最近,一定会有人发现它。这种可能性——这个犯罪行为其实是冲着莎拉来的——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杰佛瑞暂且抛开这个念头,继续询问丽娜。「我们对于这个强暴犯知道些什么?」
丽娜仔细考虑如何回答。「好吧,他是个白人,因为强暴犯有种倾向,他会去找和自己同一种族的对象下手。他的记性超好,因为她全身上下都被漂白剂彻底擦洗过了;会使用漂白剂表示他懂法医学,因为那是去除实体证据的最佳良方。他很可能年纪稍大,有自己的房子,因为很显然他是把女孩钉在地上或墙上,像你就不能在公寓大楼里干这种事,由此可见,他在镇上绝对不是无名小卒。他很可能还单身未婚,因为老婆回家若发现有个女人被钉在地下室,这可有得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