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文明之地(第7/31页)

“你真是活得倒行逆施。”察木力斯说,“游戏就是游戏,这是常识吧?娱乐第一,胜负第二。因为击败别人而沾沾自喜,这种廉价的虚荣只能说明一个人完全不适合玩这个游戏。”

戈奇缓缓地点了点头。“其他人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都这么认为。”

“但你不这么想?”

“我……”戈奇似乎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字眼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赢了游戏的时候会有种……狂喜的感觉。比恋爱、性和任何一种腺素都更让我兴奋,只有在赢的那一瞬间,我才会感到,”他摇了摇头,闭紧嘴唇,“……真实。我是真实存在的。至于其他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那只前特情局嗡嗡机,毛鳞–丝壳。我身上似乎也有什么天生的东西被夺走了。”

“哦,这就是为什么你对它感到亲近了。”察木力斯带着冷冰冰的光,冷冰冰地说,“我倒想知道你在那只糟糕透顶的机器上看到了什么。”

“辛酸。”戈奇坐了回去,“我看到的就是辛酸。不过它至少算是个新鲜玩意儿。”他又站了起来,走到炉火边,用拨火棍将木柴拨到一边,又用笨重的钳子夹起一块木头塞了进去。

“这不再是个需要英雄的时代了。”他凝视着火焰,对嗡嗡机说,“个人主义已经过时了。我们为什么活得这么舒坦?因为无足轻重,所以高枕无忧。没有人能独挑大梁了。”

“星际事务部需要作为个体的人。”察木力斯提醒他,“那些人被派去一个新开发的世界里,并且对它未来的走势做出关键性的影响。他们就像雇佣兵一样,不算是‘文明’的人,不过他们也是人类,是人民。”

“他们是选出来供人利用的,就像游戏的棋子。他们只是无名小卒。”戈奇有点不耐烦,离开壁炉又回到了沙发上,“而且,我也不是他们。”

“那就把自己‘冷藏’起来,等着那个更需要英雄的时代到来吧。”

“哈。”戈奇说着,坐了下来,“如果它真的会来——简直是自欺人。”

察木力斯·阿马尔克–泥聆听着窗外雨声和室内木柴燃烧的声音,“好吧,”它慢慢地开了口,“如果你喜欢那家伙带给你的新鲜感,星际事务部——先别说特情局挺适合你的。”

“我没打算申请加入星际事务部。”戈奇向后靠去,“被困在通用星际接触飞船里,身边一群走来走去等着教训人的改良派,这个场面既不能让我得到乐趣也不能让我得到满足。”

“我说的不是那个。我说的是星际事务部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脑和最全面的数据。他们也许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根据我以前的经验,他们碰到什么事儿都能解决。但是我得警告你,这是万不得已的对策。”

“为什么?”

“因为他们很狡诈,阴险极了。他们也是一群赌徒,无往不胜的赌徒。”

“嗯。”戈奇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们。”

“无稽之谈。”察木力斯说,“我在那儿有熟人,我——”

门砰的一声打开了。“外面太他妈冷了!”耶雅冲进房间,甩着头发上的水。她浑身发抖,双手抱在胸前,薄薄的一层短裤贴在大腿上。戈奇站了起来。

“到火边来。”察木力斯向她招呼道。耶雅瑟瑟发抖地站在窗前,身上还滴着水。“别干站在那儿,”察木力斯对戈奇说,“拿条毛巾过来。”

戈奇不满地看了它一眼,走出了房间。

等他回来的时候,察木力斯已经让耶雅挪到了火边。此时她正跪在壁炉前,一道弧形的光晕扶在她的后颈上,让她更靠近炉火。另外一道光晕拂过她的头发,细小的水珠顺着她湿透的卷发落在滚烫的壁炉边缘,发出嘶嘶的声音。

察木力斯从戈奇手里接过毛巾,戈奇看着它用毛巾帮年轻姑娘擦干身子。他目光游移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又坐回沙发上,叹了口气。

“你的脚都弄脏了。”他对女孩说。

“嗯,不过我跑得很尽兴。”耶雅在毛巾下面笑道。

耶雅连哼歌带吹口哨地折腾了半天,终于把身上弄干爽了。她披着毛巾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伸直了双腿。“我快饿死了,”她突然说,“你不介意我去弄点……”

“我去吧。”戈奇说着,穿过房间一角的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拐了回来,把耶雅的裤子挂在她之前搭雨衣的椅子上。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耶雅问察木力斯。

“戈奇的困境。”

“帮上忙了吗?”

“这我不知道。”嗡嗡机只好承认道。

耶雅拿起衣服,飞快地穿好,然后坐在火炉前定定地看着前方。天色向晚,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戈奇端着一个装满糖果和饮料的托盘回来了。

耶雅和戈奇一边吃,一边和察木力斯玩起了戈奇最喜欢的一种规则复杂的扑克牌游戏,但它需要的仅仅是虚张声势的伎俩和一点点好运。他们玩到一半的时候,两人的朋友们到了,他们的飞行器着陆在房前的一片草坪上(这让戈奇心疼不已)。欢笑声和喧闹声伴随着他们涌进了屋里,察木力斯退到了窗边。

戈奇是个好客的主人,他为客人们源源不断地奉上茶点和饮品。他走到耶雅身边,给她递上一杯新饮料。耶雅正跟几个人围观一场关于教育问题的争论。

“你跟这些人一起走吗,耶雅?”戈奇靠在挂着绣帷的墙上,压低了声音问道。耶雅只好转过身面对他。

“也许吧。”她慢慢地说,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你又要劝我留下来了,是吧?”她晃着杯子里的酒。

“哦。”戈奇说,看着天花板摇了摇头,“不一定。我已经厌倦这种你来我往的老把戏了。”

耶雅笑了。“谁知道呢,”她说,“也许有一天我会改变主意的。你不必为此感到不快,戈奇。这是个荣誉。”

“你是说当这么一个例外吗?”

“嗯。”她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