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的呼唤60(第8/10页)
在紧张地发了一整天电报,一切安排就绪后,当天晚上,我告别了友人,坐上了开往旧金山的火车。不出一个月,我便到了达尼丁,可是我发现,当地人对那些经常光顾海边老酒馆的那些神秘教徒知之甚少。码头上有人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不值得去特别关注。不过,曾有当地人模棱两可地说,这些混血儿曾到内陆去过,期间有人看到过远处的山丘上燃起的红色火焰,听到过隐隐约约的鼓声。在奥克兰,我听说,约翰森在悉尼接受了一场敷衍且未定性的审讯,回来时金发都白了。之后,他卖掉了自己在西街的房子,携妻子乘船回他在挪威奥斯陆的老家了。关于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他的朋友并不比海事法庭的法官知道的更多,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把他在奥斯陆的地址给了我。
之后,我便前往悉尼,走访了海员与海事法庭的法官,但一无所获。我在悉尼湾的环形码头看到了“警报号”,现在已被卖掉转做商业用途了,但对它的调查仍一无所获。那个蹲伏在刻有象形文字的基座上、长着章鱼头、龙身和鳞翅的雕像仍保存在悉尼海德公园的博物馆里。我对它进行了长时间的研究,发现这是一件非常精致的工艺品,其神秘、恐怖、古老的程度以及非同寻常的材质,都与我在勒格拉斯那里看到的那件一模一样,只不过稍大一点儿而已。馆长告诉我,地质学家对雕像也感到非常困惑,因为他们非常肯定,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石头。接着,我想起了老卡斯特罗向勒格拉斯讲述“旧日支配者”时说过的话,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旧日支配者’来自遥远的星系,带来了自己的雕像。”
我做了个此前从未有过的决定,决心去奥斯陆,亲自找二副约翰森谈一谈。我先坐船到了伦敦,然后转船去了挪威首都,在一个秋日,登上了埃格伯格山108下整洁有序的码头。我发现,约翰森的住址位于哈罗德·霍德拉德国王时期的古城区,在大城区改名为“克里斯丁亚那”的那几个世纪里,只有古城区还一直沿用“奥斯陆”109这个名字。我搭乘出租车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一幢涂着厚厚泥灰但十分整洁的古建筑前,惴惴不安地叩响了大门。一个身穿黑衣、表情悲伤的女人开了门,她用蹩脚的英语告诉我,古斯塔夫·约翰森已经不在人世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非常沮丧。
他妻子说,他回来后活了没多久,1925年海上发生的事把他给毁了。关于海上发生的事,他告诉她的并不比他公之于众的多,不过,他留下了一份长长的手稿,用他的话说,是“技术文件”。手稿是用英文写的,很显然是为了防备她无意中看到手稿后受到伤害。有一天,他步行走过葛森堡码头110附近的一条狭窄巷道,结果有人从屋顶阁楼的窗户里扔下来的一捆纸,把他给砸倒了。两个东印度水手111立刻把他扶了起来,可是还没等救护车赶到,他就死了。医生没能找到他确切的死因,只好把他的死归咎为心脏病和体质虚弱。
现在回想起来,我仍然觉得,那种黑暗的恐怖还在吞噬着我,它决不会放过我的,“意外”或别的什么缘故最终会找上门来,直到我死为止。我对他的遗孀说,她丈夫留下的“技术文件”与我有很大关系,所以我要拿走手稿。就这样,在返回伦敦的船上,我开始阅读其中的内容。手稿是一份简单而又杂乱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个朴实的水手写成的日记,上面逐日记录了最后那段可怕的航程。手稿既模糊又啰嗦,我没法逐字逐句地将手稿转录出来,但可以择其精要告诉读者,为什么海水拍打船身的声音让我如此难以忍受,以至于不得不用棉花堵上耳朵。
谢天谢地!就算约翰森看到了那个城市与那个“东西”,他了解的也不全。不过,在生命的背后,恐惧一直潜伏在时空之中,来自古老星系的那股邪恶势力如今正在海底做梦,还有一个可怕的教派知道而且认同它们的存在,并时刻准备着,只要再来一场地震,可怖的巨石城就会再次浮出水面,得以重见天日,教徒就会把它们解放出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每当想起这一切,我就再也无法平静地入睡。
约翰森记录的航程与他在海事法庭上所作的陈述完全一致。2月20日,“爱玛号”只载着压舱物驶离奥克兰,随后便正面遭遇了地震引发的大风暴,这场风暴无疑从海底掀起了令船员们噩梦连连的恐惧。“爱玛号”恢复控制后,航行一直很顺利,但在3月22日遭到“警报号”的拦截。当他写到“爱玛号”遭炮击沉没的时候,我能体会到二副在笔端流露出的遗憾与痛惜。但在描述那些黑皮肤的邪教徒时,他又显得惊恐万分。这些邪教徒身上有种特别令人厌恶的东西,几乎让人觉得铲除他们是自己的职责。所以,约翰森真是纳闷,在法庭审讯过程中,为什么指控他和他的同伴防卫过当。接下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约翰森指挥船员驾驶着缴获的汽艇继续前行,看到了海面上竖着一根巨大的石柱,接着在西经126°43′南纬47°9′的位置上,他们遇见了一条由淤泥和挂满海草的巨石构筑而成的海岸线,而这正是这个世界上无比恐怖的存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僵死之城拉莱耶,从黑暗星系上渗漏下来的凶神恶煞早在无以计数的万古永世之前建造的城市。伟大的克苏鲁及其部族就躺在那里,隐身于沾满绿泥的冥穴之中,经过无数个轮回之后,最终将他的思想传播出去,借助敏感者的梦播撒恐惧,召唤自己的信徒开启一场解放与复辟的朝圣之旅。这一切根本没有让约翰森产生怀疑,但天知道,他很快便大开眼界了。
现在看来,露出水面的大概只是一个山顶,是一座怪石压顶的堡垒,伟大的克苏鲁就葬在这里。当我想到那下面随时有可能冒出什么恶魔来时,恨不得马上一死了之。约翰森和同伴被眼前这个湿漉漉的罪恶之都巴比伦似的宇宙奇观惊呆了,而且不用人指点就能猜出,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地球上或是任何正常的星球上应该有的东西。手稿的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所看到的景象给水手们带来的恐惧:绿色巨石大得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巨大的雕花石柱高得让人头昏目眩,巨大的石像和浮雕与他们在“警报号”上的神龛里发现的那个诡异石像又是如此相像。
约翰森虽然不懂得什么未来派艺术,但在描述这个城市时却表现出未来派的风格。他没有描述那些建筑确切的样子,只是不厌其烦地描绘了巨角与石面给他留下的整体印象——那些石面太大了,根本不是这个地球能有的东西,何况上面还刻满了恐怖的图案和象形文字。我之所以提起他描述的建筑物棱角,是因为这让我想起了威尔科克斯在讲述自己可怕梦境时对我说过的话。他说,他在梦中看到的几何体都是不规则的,不属于欧几里得的几何体,根本不是我们所熟知的球体和维度。而现在,一个胸无点墨的水手盯着眼前这可怕的景象时,又产生了同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