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阿玛狄洛之二(第7/8页)
想到这里,他开始追究起心中另一个疑团。“丹尼尔,既然你比我更了解奥罗拉人,我问你,你认为阿玛狄洛为什么不厌其烦地招呼我?他和我侃侃而谈,他亲自送我出来,还主动劝我使用卫生间——这是瓦西莉娅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他在我身上似乎花多少时间都无所谓,这是出于礼貌吗?”
“许多奥罗拉人都对好礼的教养感到自豪。或许阿玛狄洛也是这样,他曾不止一次强调自己并非野蛮人。”
“另一个问题,你认为他为什么愿意让我带你和吉斯卡进来这里?”
“我觉得那是为了消除你的疑虑,以免你怀疑这里头设了陷阱。”
“他何必操这个心呢?因为他不希望我承受毫无必要的焦虑?”
“我猜,为了更加突显他是有教养的奥罗拉绅士吧。”
贝莱摇了摇头。“嗯,如果这个房间有鬼,阿玛狄洛能窃听到我这番话,那就让他听吧。我并不认为他是个有教养的奥罗拉绅士。他已经说得很明白,如果我不放弃调查,他保证会让整个地球跟着遭殃。这是有教养的绅士该有的行为吗?还是残酷至于极点的勒索呢?”
丹尼尔说:“必要的时候,有教养的奥罗拉绅士也会威胁他人,但即便如此,他也会用相当绅士的方式。”
“正如阿玛狄洛这样。所以,某人到底算不算绅士,取决于他的谈吐态度,而并非他的言论内容。可是,丹尼尔,你是机器人,因此并不能真正批判人类,对不对?”
丹尼尔说:“我很难这么做。不过,我可否问个问题,以利亚伙伴?你为何要求把我和吉斯卡好友带进这个卫生间呢?在我看来,你原本不大相信自己身处险境。难道你现在断定,如果我们不在身边,你的安全便失去保障?”
“不,一点也不会,丹尼尔。我相当确定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危险。”
“可是刚进来的时候,你的行为充分显示了你的疑虑,以利亚伙伴,你搜查了这个房间。”
贝莱答道:“当然要搜!我只是说我自己没危险,并没有说危险不存在。”
“我觉得自己无法分辨其中的差别,以利亚伙伴。”丹尼尔说。
“这点我们稍后再讨论吧,丹尼尔。我仍不确定这个房间到底有没有遭到窃听。”
这时,贝莱已经梳洗完毕。他换个话题说:“好啦,丹尼尔,我故意慢条斯理,一点也不赶时间。现在我要出去了,不知道阿玛狄洛是否还在耐心等着我们,还是他早已离开,委派手下送我们出研究院。毕竟,阿玛狄洛是大忙人,不可能整天陪着我们。你怎么想呢,丹尼尔?”
“相较之下,阿玛狄洛博士委派他人代劳,比较合乎逻辑。”
“你呢,吉斯卡?你又怎么想?”
“我同意丹尼尔好友的看法——虽然经验告诉我,人类并非总是作出合乎逻辑的反应。”
贝莱说:“至于我自己,我猜阿玛狄洛仍在相当耐心地等着我们。如果真有什么原因,驱使他在我们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我觉得这个驱动力——不论原因为何——目前仍未消失。”
“我实在想不出你所谓的驱动力究竟是什么,以利亚伙伴。”丹尼尔说。
“我也想不出来,丹尼尔,”贝莱说,“所以我极为不安。但我们还是赶紧打开门,揭晓谜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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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阿玛狄洛仍在等待他们,而且仍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他对他们笑了笑,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情。贝莱忍不住向丹尼尔抛了一个“我说对了吧”的眼神,丹尼尔坦然接受。
阿玛狄洛说:“你没有把吉斯卡留在外面,贝莱先生,这点令我相当遗憾。很久以前,当我和法斯陀夫关系还不错的时候,我应该有机会认识他,可惜总是失之交臂。你可知道,法斯陀夫曾经是我的老师。”
“是吗?”贝莱说,“事实上,我并不知道。”
“除非有人告诉你,你会知道才奇怪呢——不过我想,你来到这个世界只有短短几天,几乎没时间对这类琐事多做了解——来吧,我刚刚想到,如果不借着你光临研究院的机会,带你好好逛一逛,你很可能会觉得我未尽地主之谊。”
“老实说,”贝莱的口气有点硬,“我必须……”
“我坚持。”阿玛狄洛带着一点专横的口吻说,“你昨天上午才抵达奥罗拉,但我担心你在这个世界待不了太久。如果你想瞧瞧尖端的机器人学实验室,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索性挽起贝莱的手臂,继续用老友般的口吻说下去。(大感意外的贝莱不禁想到“没话找话”这种说法。)
“你已经洗过脸,”阿玛狄洛说,“也已经方便过了。现在,或许你还想再找几位机器人学家问问话,我很欢迎你这么做,因为我已决心向你证明,在你仍能进行调查的这段短短时间内,我绝不会从中作梗。事实上,你大可和我们共进晚餐。”
吉斯卡说:“先生,我能否插个嘴……”
“不行!”阿玛狄洛说得坚决无比,吉斯卡立刻闭上嘴巴。
阿玛狄洛说:“亲爱的贝莱先生,我了解这些机器人。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他们呢?——当然,那位令人遗憾的法斯陀夫是个例外。我相当确定,吉斯卡是要提醒你还有别的事,例如另有行程、另有承诺或是另有公务——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你的调查工作即将终止,我向你保证,无论他要提醒你什么事,都没有任何意义了。让我们把那些无聊的事通通抛在脑后,暂时交个朋友吧。
“你一定要了解,亲爱的贝莱先生,”他继续说,“我对你们地球以及它的文化相当狂热。在奥罗拉,这并非多么流行的东西,但我却觉得十分迷人。我特别感兴趣的是地球古代史,当时你们有上百种语言,而星际标准语则尚未成形——对了,我可否赞美一下你所说的星际语?
“走这边,走这边。”他一面说,一面拐了个弯。“我们会经过径路模拟室,它本身就具有奇特的美感,或许我们有个原型正在运作当中,事实上,那简直就像交响乐——不过,我刚才正在讲你说得一口流利的星际语。奥罗拉人对地球有许多迷信,其中之一就是地球人说的星际语我们几乎听不懂。那出关于你的超波剧播出时,很多人都说那些演员不可能是地球人,因为他们的口音并不难懂。可是,我就听得懂你说的每句话。”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
“我曾试着阅读莎士比亚,”他继续交心似的说,“可是,我当然无法阅读原文,偏偏译文读起来味同嚼蜡。我不得不相信问题出在翻译,绝不在莎士比亚。狄更斯和托尔斯泰的作品给我的感觉就好得多,或许因为并非韵文的关系,虽然其中每个人物的名字我几乎都念不出来。